中島美雪介紹會

要理解中島美雪的詞作，能夠會日文或甚至是日本人當然是比較吃香的，但比起其他國家的人來說，會中文以及生活在中華文化圈也有其獨到的優勢。這不僅是因為日文跟中文有部份關連，還包括中島美雪是畢業自藤女子大學文學部國文學科的緣故。不過，光是會中文是不夠的，可能還需要相當的國學素養才能領略地比較深入。

先以難字來說，中島美雪用的漢字對日本人就比較吃力。像「慟哭」這首歌一拿出來，唱片公司的同事就問要怎麼唸？而「樹高千丈　落葉歸根」這種日文唸法像中文音譯的歌，別說唸不熟悉，整個就像中文的標題在理解上更是隔了一段距離。其他還有很多難字在歌詞本都特別標上唸法如霙、霽等，別說日本人，恐怕連華人也需要再追查字典才會知道字義。

以詞來說的話，在中島美雪的歌詞裡也會發現到中文的痕跡。如意指回鄉探望父母的「歸省」或是婦女懷孕將產的月分的「臨月」。如果是本來就知道這些字的出處的華人，在閱讀這些詞語的會感覺特別熟悉親切。（唐˙朱慶餘˙送張景宜下第東歸詩：歸省值花時，閒吟落第詩。／宋書˙始安王休仁傳：時廷尉劉朦妾孕，臨月，迎入後宮，冀其生男，欲立為太子。）不過要另外注意的是，不是像中文的日文意思都跟中文一樣的唷。

除了取樣中國民謠（「妳一定要活下去」）或甚至以中文入詞（「白菊」）之外，在典故上，閱讀中島美雪的歌詞的時候，一樣會發現中華文化所帶給日本文學的影響。像夜會三「邯鄲」典出邯鄲一夢，還有由唐十郎填詞的「雨夜使者」所本的「雨夜物語」，是上田秋成受到明代小說「剪燈新話」所啟發的作品。而在夜會１１．１２「冬季花園」中的歌曲「奪朱之紫」，更是一望即知的國學典故。（子曰：惡紫之奪朱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

我們討論字義或典故，對創作來說尚是其次，能夠帶給讀者嶄新的想像空間才是重點。像雪花的別稱六花，如果不知道這是從中文來的，還以為是中島美雪或日文獨有的創見。如果知道這是從中文哪裡來的，在欣賞的時候更能領略最初詩人發想時的美感。

六花：雪花。

唐˙賈島˙寄令狐綯相公詩：自著衣偏暖，誰憂雪六花。
醒世恆言˙卷四˙灌園叟晚逢仙女：隆冬天氣，彤雲密布，六花飛舞，上下一色。



「六花」現場演唱 from 夜會12「冬季花園」

從古典文學裡尋找創作材料固然有功力，融合古典的東西創作出自己獨有的概念更是高招。專輯「心守歌」的「樹高千丈　落葉歸根」便是這樣的作品。原本「樹高千丈　落葉歸根」的意思是比喻離鄉多年最後仍會返回家園。但在中島美雪匠心獨運之下，歌曲中落葉能回歸的地方不再限於落樹原生的樹根，變成普天之下所有在大地生長的樹木都可以成為最後的歸宿。這首歌的歌詞在意象上不論枝葉或風吹等等，都有感慨人事的寓意。主詞物我不分的巧妙轉變，讓人在不知不覺中與自然合為一體，而最後副歌將原有的意象無限擴大，使聽者在超脫人世煩憂之餘，又引出浩瀚的感動，實是化舊成新的典範。

綜合以上所述，文化的遺產不限於原有民族才能領略或發揚。即使是日本人，能像中島美雪這樣運用中文意象來創作的他民族作品，不僅可以拓寬我們看中國古典文學的視野，更增添了日本文學的瑰麗。不過本身懂中文的我們，能夠對中文的認識多深入一些的話還是比較好的，不然如果有一天由日本人教我們中文典故，好像還是汗顏一些呢。落葉可以飄向四方而不感覺寂寞當然很好，但原生家族也不要遺忘才是，免得禮失求諸野唷。


「樹高千丈　落葉歸根」中文字幕影片






樹高千丈　落葉帰根（じゅこうせんじょうらくようきこん）
EVEN THE LEAVES OF THE TALLEST TREE FALL AND RETURN TO ITS ROOT

1.
見知らぬ土地へ流れてゆく心細さをたとえるなら
幹から遠くなるほどに　次第に細くなってゆく枝葉
漂流到一片陌生的土地心裡會有多麼膽怯
就像樹枝越遠離樹幹　也就越細
私はどこまでゆけるでしょう　空まで昇ってゆくかしら
それともつらい冬が来て　望み叶わずに散るかしら
我會漂流至何處？　是否就這樣飛上天空呢？
還是之後嚴冬到來　在什麼願望都還沒實現的時候就散落了呢？
樹高は千丈　遠ざかることだけ憧れた
落ち葉は遥か　人知れず消えてゆくかしら
樹有千丈高　我只是羨慕它能遠離塵囂
落葉飄向遠方　是否就這樣無人聞問地消逝呢？
いいえ　どこでもない　枝よりもっと逢かまで
木の根はゆりかごを差し伸べて　きっと抱きとめる
不會的　不管落至何處都不至於　就算要相逢在比枝頭更遙遠的地方
那樹根蔓生編織而成的搖籃　終會緊緊的擁抱著我

2.
それぞれ離れてゆく枝は　つかのま触れてはまた離れ
風のしわざと知りつつも　諦めきれずに振り返る
各自發展的樹枝　偶爾會短暫接觸然後又分離
雖然知道這是風兒的捉弄　卻也無法死心地回頭望
私は独りが嫌いです　それより戦さが嫌いです
それゆえ違う土地へゆき　懐しがろうと思います
我討厭孤獨一人　卻更加厭惡人與人之間的爭鬥
因此決定前往另一片土地　離開之後我想我會懷念的
樹高は千丈　遠ざかるしかない者もある
落ち葉は遥か　人知れず消えてゆくかしら
樹有千丈高　我只是羨慕它能遠離塵囂
落葉飄向遠方　是否就這樣無人聞問地消逝呢？
いいえ　どこでもない　枝よりもっと遥かまで
木の根はゆりかごを差し伸べて　きっと抱きとめる
不會的　不管落至何處都不至於　就算要相逢在比枝頭更遙遠的地方
那樹根蔓生編織而成的搖籃　終會緊緊的擁抱著我

いいえ　どこでもない　枝よりもっと遥かまで
木の根はゆりかごを差し伸べて　きっと抱きとめる
不會的　不管落至何處都不至於　就算要相逢在比枝頭更遙遠的地方
那樹根蔓生編織而成的搖籃　終會緊緊的擁抱著我



土地／とち；心細さ／こころぼそさ；幹／みき；
枝葉／えだは；憧れた／あこがれた／憧れる；
差し伸べて／さしのべて／差し伸べる；触れて／ふれて。





翻譯：竑廣修改台版翻譯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