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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長長的走廊,瑪麗亞終於被帶到位於JBC十樓的第四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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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長長的走廊,瑪麗亞終於被帶到位於JBC十樓的第四會議室。

圍著流線形邊緣的會議桌,人事部長、總務部長、報導製作部長、公關室主任、前廣播課課長等重要幹部,每個人都繃著一張臉坐在那裡。

一進入會議室,瑪麗亞就深深地低著頭,反覆地向大家致上最深的歉意;可是沒有一個人、說任何一句話來回應她。

此刻只有香煙的煙霧緩緩地在空氣中飄散。從走廊到窗外,一片寂靜無聲。在落地窗的外頭是五月的晴空,以及被新葉包覆的群山。

身上打著石膏、處處包著繃帶的瑪麗亞,又一次深深地鞠了個躬。她在先前因右上腕骨骨折、右鎖骨骨折、全身擦傷割傷等嚴重傷勢住院的一個月期間,收到了解雇通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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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三日天剛亮的時候,當時正在準備彩排的纜車發生了一起意外,計有死者一名、重傷者一名,而且新聞鬧得很大。一夕之間,JBC跟劍山纜車詭異地成為全國家喻戶曉的名詞。自退休以後就在四國(日本本土四大島之一)生活的綾瀨瑪麗亞雙親,在當天早上看了新聞才得知此事。而JBC的競爭對手SBS,除了本地的員工之外,還不遺餘力地遠從東京大阪分部調出為數眾多的記者,連日追蹤報導這起意外事件,逼得JBC不得不對相關工作人員作出嚴厲處份,而劍山纜車也被禁止營業,不知何時才能重新開放。

從各種口耳相傳的小道消息裡,當時住院中的瑪麗亞也或多或少地聽到一些報導的內容。

『為了劍山纜車的重新開幕,JBC電視台派了一組工作人員到現場進行拍攝。該組工作人員為求拍攝效果,臨時啟動了原本暫停使用的纜車。事發之前,JBC還讓同組的兩名女性工作人員去搭乘纜車;在行駛速度是平時兩倍的情形之下,遇上突如其來的強風而翻覆,撞上了支撐纜索的柱子。救難人員到達後,從被吊在半空中的纜車搜救出這兩位受難者。其中擔任攝影助手的PURATIPU PANNYAWONN小姐,因為被插入車窗的鋼材刺穿脖子,當場死亡;而另一位擔任廣播員的三十五歲女性綾瀨瑪麗亞,則身受重傷,被送往當地的醫院進行急救。』
 
P 192.

「(不是那樣的。)」躺在病床上的瑪麗亞想站出來辯駁,卻是動彈不得。為了攝影效果去啟動纜車是事實,可是行駛速度是平時兩倍的事她並不知道,工作人員也沒有叫她去搭乘纜車。但不知為何,JBC還是照報導內容向社會致歉。 

「(也許他們就是沒辦法把事情說清楚吧。)」

在經過一個月之後,社會已經遺忘了這起意外事件,只留下一頭霧水的瑪麗亞在醫院裡。

等到醫院允許出院的這一天,瑪麗亞直奔JBC想找課長當面商量。有件事打亂了她的心,非問不可。

擔任攝影助手的PURATIPU PANNYAWONN小姐.........,這是MYAO的本名吧,瑪麗亞在看新聞的時候第一次聽到。不過,不管是哪一則報導,都沒有提到MYAO在『NAMTANN』工作的事。

「意外死亡的當事人生平,新聞媒體應該會想報導的啊...........」

P 193.

知道瑪麗亞到JBC來找人,公司緊急召集相關部門的主管到十樓第四會議室開會,然後她就被帶了過來。

「有什麼需要我為各位報告的嗎?..............」

漫長的沉默之後,瑪麗亞先開了口,然而,在場的眾人卻陷入更深的沉默。

「死去的PURATIPU PANNYAWONN小姐,............是我的朋友。那天是我把她偽裝成公司的工作人員,帶她過去的。結果對她、對公司都造成了嚴重的後果,這點我十分過意不去。」

會議室內還是一片寂靜,只有香煙的煙霧在空氣中裊裊而升。

「我都已經被公司解雇了,還跑來公司是我不對。不過我想知道,關於我朋友職業的事情................」

「妳是說PURATIPU PANNYAWONN小姐嗎?」

總務部長沉穩地打斷了瑪麗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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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JBC的立場而言,來我們公司工作的人當然會盡可能地去補償,她的遺骨我們也已經交給泰國那邊的人處理。妳知道這些事嗎?」

「辦了喪禮、遺骨送回泰國的事,在醫院時同事有告訴我。不過我想請教的是,關於她的背景這方面.........。」

報導製作部長以銳利的眼神盯著瑪麗亞說:

「綾瀨小姐,這次的意外妳也受了重傷,公司感到很遺憾。雖然事情是妳脫隊、任意行動所引起的;不過公司沒能防範未然,也不能說沒有責任。

同樣的,PANNYAWONN小姐被妳找來打工,我們也要負起管理上的責任。這些事公司都已經決定好了。

不過呢,綾瀨小姐,妳應該也知道PANNYAWONN小姐是利用觀光簽證來工作的,也就是說她是非法勞工,而且,她似乎有在國內賣春的嫌疑。」

「(果然,大家還是知道了一切。)」

此刻,瑪麗亞想起了意外當時、身在天寒地凍之中的緊張感。

P 195.

「妳帶了那種女人過來,公司為顧及社會上的觀感,當然希望事情到此為止,讓大家以為她只是個攝影助理就好。」

「那種女人......,是指賣春的事嗎?」

「還有其他很多事情。」

「她只是個單純的女服務生而已。」

公關室主任大方地靠著手肘在桌上,出聲說:

「綾瀨小姐,妳不知道事情的利害關係嗎?妳應該知道公司有參與防治愛滋的宣導工作吧?」

瑪麗亞屏住呼吸。公司之所以會操作媒體作出那樣的報導,現在原因很明白了。

「我知道。不過,只因為她是泰國人,就懷疑她染上愛滋,會不會顯得有點武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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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既然身為本公司的廣播員,說話應該知道分寸。算了,既然妳已經不是公司的員工,就讓妳明白JBC的立場吧。我們在場的諸位,對泰國人沒有任何歧視,對員工當然也是一樣,並沒有任何偏見。

可惜的是,一般社會大眾的觀念還不夠進步。倘若說出事實的真相,JBC要挽回形象恐怕不是那麼簡單。儘管當時事態緊急,我們還是臨危不亂、深思熟慮地作出這樣的決定。」

「她.......真的有染上愛滋嗎?」

「這我們並不清楚。」

「在不清楚的情況下作出這樣的決定,難道不會有問題嗎?雖然她可能是個娼妓,可是也不能靠臆測來論斷啊,不是嗎?」

前廣播課課長不客氣地說話了:

「綾瀨小姐,妳有花錢買她出場對吧。」

「那是因為.........。」

P 197.

「跟妳說了這麼多,有件事可能妳還不清楚。意外發生後,那個泰國女人工作的店家來公司要求賠償,說是她當初被介紹到店裡去的時候,付給了仲介者5000萬。因此我們才著手調查這些事情。」

公關室主任沉穩地制止前課長再說下去。

「算了,錢的問題公司會處理,妳不用擔心。就算他們跟妳說什麼,妳只要知道最後都會解決就行了。」

「到最後,不管多少錢.....................我還是要賠嗎?」

「不,有關錢的事情妳一切都不用擔心。妳”買過”PANNYAWONN小姐的事,跟JBC無關,而是屬於你個人隱私的部份。

不過,對方是因為妳跟她之間有金錢往來, 所以才找上門的。妳付她錢的原因如果沒有釐清的話,就會牽連到現場的工作人員、甚至是整個JBC,給大家帶來不必要的困擾。我們認為,她只是來打工的工讀人員,所以把她打工的錢付給店家就夠了。這件事也就應該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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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我再提醒您一次,事關公司整體形象,而綾瀨小姐既然在媒體界工作了十年以上,應該知道事情的輕重,今後宜謹慎行事才是。」 

「...............我知道了。」

「讓您這樣的人材離開,實在很遺憾。」

人事部長終於開口說話了。

「綾瀨小姐,希望妳能以過去的成績為基礎,在新的領域好好發揮妳的才幹;今後也能以曾經身為JBC的一份子為榮,繼續努力。我們還是期待妳未來的表現,辛苦您了。」

人事部長話中有話。所謂『新的領域』,就表示被JBC開除,以後也別想被別的媒體錄用了;而『以曾經身為JBC的一份子為榮』這句,則是希望自己之後安份守己、別給舊東家惹麻煩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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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造成公司的困擾。」

瑪麗亞從座位上站起來,準備離開;但就在她走到門前的時候,她又回頭了。

「我只剩一個問題想請教各位。」

在大片的落地窗之外,有隻鳥兒橫越過高空。

「我會被JBC開除,應該是我個人錯誤的行為所導致的,這我當然要負起責任。不過...............我...................我在想,這跟懷疑我可能感染愛滋有關嗎? 」

人事部部長面無表情地說:  

「綾瀨小姐,妳有沒有感染愛滋,這我們並不清楚。」

瑪麗亞深深鞫了個躬之後,便離開了會議室。

接著搭電梯往一樓去,她發現廣播課那裡已經沒有自己的東西了;而且不僅是一般的私人物品,連桌子跟置物櫃都被寄送到家裡去。

在剛剛搭電梯下來的時候,也遇到一些在趕時間的同事。他們在不知道瑪麗亞已經被開除的情況下,很自然地對瑪麗亞說出最後的話:

「綾瀨小姐,休養好了嗎?身上的傷都好了的話就快回來吧。」

P 200.

「全國的新聞都報了妳的名字,有被狗仔隊跟蹤嗎?」

「總之好好保重,快點好起來。」

「哇,真不得了,妳還打著石膏呢。」

「之後還需要妳繼續為大家努力,加油!」

至於MYAO的事,大家只知道她是個工讀人員,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流言。

同事們抱著五月份的節目腳本,各自趕向自己的工作崗位,一個個都離開了。





回到久違的個人公寓,裡頭都蒙上了一層灰。拉開窗簾、打開窗戶,讓涼爽的風吹入室內,送進紫丁香的香氣。吊在牆上的衣架,還掛著那天出發前換下的羊毛夾克跟緊身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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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但這間公寓似乎還殘留著當日的氣息。瑪麗亞往沙發躺下,想起之前跟MYAO在這裡跟她一起遊戲、同室而眠的情景。

但,MYAO已經不在了。

瑪麗亞以剛恢復的左手拂去桌上的灰塵,這一拂才發現,桌上的答錄機亮著燈,有人留話在裡面。「難道是打錯的嗎?」這麼想著的她,按下了播放鍵。

「我是早川。」

沒想到會是早川留的,一時之間瑪麗亞僵了身子。

「看新聞得知妳受傷了,還好嗎?好像還得住院的樣子。我想妳出院之後應該有很多事要處理,可能會很辛苦。如果我幫得上忙的話,請打個電話給我。我很擔心妳。我電話是,」

本以為再也聽不到早川的聲音,但現在他卻既往不咎,以溫暖的口吻說他正擔心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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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那天說完了「聽不到。」之後一樣,瑪麗亞放下了電話,靜靜地不做任何處置;而不一樣的是,當時的憎恨與嫉妒都煙消雲散了。

「(謝謝你,早川,這樣就夠了。要是知道你的電話號碼,不知道哪天又會任性地對你,這樣不行,我還是不知道的好。)」

從瑪麗亞臉上流下的淚滴,掉落在她包著繃帶的膝蓋上。

────「還好嗎,我很擔心你。」────

這一句話,融解了瑪麗亞至今仍掛意的一種迷惘。

五月的風,從敞開的窗戶進到室內、迎面吹向瑪麗亞的臉。 





跟那天晚上一樣,瑪麗亞在九點四十分的時候離開公寓,搭計程車到歡樂街去。歡樂街這個地方,是以綻放歡樂的方式來表示時序的。比方說其中的某一條街沒有四季變化,不管哪兒可能都是春天;從冬天而來的春天,在春天之後仍是春天。而經過無數街口的瑪麗亞,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春天。 

P 204.

在瑪麗亞到達『THAI FOOD.RESTAURANTPUB.NAMTANN』之前,已經有不少人搭計程車過來這裡逍遙,在差不多十點左右的時候進到店裡。在對街招徠客人的服務生,看計程車裡竟然走出一個全身包滿繃帶的女人,不由得呆了半晌。

扶著往地下一樓『NAMTANN』的階梯手把,瑪麗亞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到店門口。裡面依舊傳出卡拉OK喧嘩的聲音;記得那天,MYAO還穿著她的衣服坐在裡面。

抱著該有的覺悟,瑪麗亞推開重重的木門走入店內。

昏暗的店裡,鏡球反射的光點在四周不停迴游。有的女人撩起鮮艷的裙擺,漫不經心地調戲男人,跟這些任性的成年小孩鬧;有的女人把男人的頭埋進自己胸部,一雙纖纖玉手搭上對方頸背;有的女人把手指伸進男人的酒杯裡調弄,褪下緊身套裝直到腰露出來,然後甩著胸罩在玩..............

之前那個侍者若無其事地站在吧台附近,幫忙注意店內的情況;而瑪麗亞朝他走了過去。

P 204.

有個女服務生先發現到頭上腳上手腕上都包著繃帶的瑪麗亞,驚訝地拿著酒杯不動,其他的女服務生看到也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大家都嚇到了。

而那個侍者其實從瑪麗亞進門時就注意到她了。

什麼都不知情的日本客人依舊飲酒作樂。

「來喝酒的嗎?」

侍者不再用開玩笑的語氣跟瑪麗亞講話。

「不是的。」

瑪麗亞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深深地鞠了個躬。

「.................很對不起。」

店裡喧鬧的卡拉OK聲音,誇張地唱著露骨的情歌。

瑪麗亞換了方向,對著那些陪酒的女服務生又深深地鞠了個躬。

「.................很對不起。」

P 205.

在醉茫茫的日本客人眼裡,這些女服務生的樣子都沒變,沒有一個客人注意到她們吃驚的表情。

嬌滴滴的調笑聲依舊,一口飲盡酒杯的快感依舊;男人手中的乳房依舊這麼柔軟,搖擺的美腰依舊如此誘人。

只有站在那裡、專心看著女服務生的侍者發現到:在她們的眼裡隱隱閃爍著什麼。

陪著客人嬌笑、陪著客人喝酒、陪著客人摸乳、陪著客人扭腰的這些女服務生,在賣笑追歡之間流下了眼淚。

「.................妳給我滾回去。」

侍者冷冷地丟下這句話,而慢慢地抬起頭來的瑪麗亞,則以幾乎快聽不見的聲音,吞吞吐吐地說:

「MYAO........還有這間店的賠償,後來怎麼樣了。」

瑪麗亞是抱著可能要賠錢或被罵的覺悟才回到這裡的;就算是一輩子工作也賠不完的金額,她也要把這件事處理好。

在黑暗中,從鏡球反射的光點川流不息;瑪麗亞望著侍者,看不清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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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平靜地深呼吸一口氣,對瑪麗亞淡淡地說:

「再來我就一刀殺了妳,快滾。」

於是瑪麗亞只能再次回望一下店裡;她感覺自己喉嚨發緊,說也說不出話出來。

唱著卡拉OK的日本客人喝酒潤潤喉嚨,以更大的音量繼續放聲高歌;每一桌客人都聽不到別人在唱什麼,抱著女服務生自顧自的唱歌。

處在聲嬌語媚、煙流霧散、黑暗與光點旋繞的漩渦裡,瑪麗亞就像身在颱風眼之中似的,鎮定地收拾起悲哀的心緒。

她彷彿看到穿著自己衣服的MYAO鎮靜地站在眼前;自己只有無言地、深深地低著頭。

在『NAMTANN』往外的階梯上,她拖著身體、一步一步地離開這個地方,耳中再也聽不見任何喧嘩、任何聲響。
  





P 207.

「您要托運的行李只有這一件是嗎?」

「不是的,這些易碎物品我隨身帶著就好。」

「那這是您的機票。一路請小心,綾瀨小姐。」

拿了機票跟護照後,瑪麗亞就出發了。今早飛過的北海道上空,可以看到還留著殘雪的群山。儘管北海道的積雪未退,不過東京的天氣已經很熱了;成田機場的冷氣讓人感覺很舒服。接著要去的國家,應該也有閃耀的夏日陽光才對。

「(五月的夏天嗎?以後我的夏天還會有幾個呢?)」

一個穿著短褲的少女跟瑪麗亞擦身而過之後,略帶驚訝地回頭望著瑪麗亞想:「(喃喃自語的,旅行袋裡是裝著貓還是什麼啊?)」

裝在旅行袋裡的,是幾件便宜的衣服、舊的涼鞋、用光的化妝品、用和紙跟小箱子包好的全新女兒節娃娃;還有,下場悽慘的MYAO。




P 208.

雖然被放話說再去就會被殺,不過瑪麗亞在離開『NAMTANN』之後,當晚又在深夜時到他們的員工宿舍去。

儘管JBC高層說賠償的問題會處理好,遺骨也交由泰國那邊的人領回;可是瑪麗亞卻在宿舍的一角,看到骨灰罈跟一些遺物。

MYAO工作所存的錢跟值錢的首飾,都被一個自稱是她朋友的男人給拿走了,連她要帶回泰國的一些禮物也都不見了。

「好過份.............」

瑪麗亞呆站在那裡,看著這一切;而MYAO的室友們雖然累到難掩疲態,還是靜靜地過去跟她點頭致意。其中一個女的從上舖下來,從床底拉出一個用破布包著的小箱子,然後把它交給了瑪麗亞。

「這個請........泥.......受.....下。」

瑪麗亞在接過箱子的時候,感覺得到這是MYAO的朋友們為她保護下來的遺物。如果沒有這群朋友的幫忙,或許這最後的遺物也會被來歷不明的男人所奪走。對於自己能夠被MYAO的朋友所信任,接下這樣具有紀念意義的東西,瑪麗亞覺得很難得。

瑪麗亞抱著MYAO的骨灰罈,從牆上取下MYAO跟她女兒的照片,然後用MYAO朋友聽不懂的日文問她們說:

P 210.

「妳們知道MYAO的家在哪裡嗎?在泰國的什麼地方?」

「她女兒住哪裡?有人可以告訴我嗎?」

瑪麗亞忘了自己是在跟泰國人說話。

對她們說了一堆日文之後,有個女的出來說:

「THAI..........」

「對對,就是泰國。MYAO是從泰國的哪裡來的呢?」

「ME- SAI」

「MESA、I?」

「ME- SA-I」

「泰國的ME- SA-I是哪裡?」

除此之外就什麼都問不出來了,瑪麗亞落寞地環顧四周。

「謝謝,我........會去找的,我會去找她女兒回來。」

可能找不到吧,光靠這點線索就想在茫茫人海裡找到MYAO的女兒,未免也太困難了,泰國又不是什麼小地方。而且去一個語言不通的國家也不知道回不回得來,雖然MYAO也是這樣到日本的.........

「放心吧,MYAO。我什麼都不怕了,這是妳教我的啊。」 

瑪麗亞小心翼翼地抱著MYAO的骨灰跟遺物走出宿舍,MYAO的朋友們紛紛出來送別。 

「RA─KO─NN,MYAO。」(RA─KO─NN;泰文:再見。)

「RA─KO─NN。」 

對著這群出來跟MYAO說再見的朋友,瑪麗亞又深深地鞠了個躬。這時燈光昏暗的暗巷裡,瑪麗亞突然聽到身後有一群男人跑過來的腳步聲,其中似乎有個新人還被前輩催著跑。

「怎麼樣,”外國來賣的”,跟我們走吧。”泰國妹”,給我乖乖站著。」

「免了吧,我可不想染上愛滋。」

「就是說啊,這種人應該通通抓起來強制遣返才好,這樣日本才會安全。」

「那麼,要玩的話還是玩日本人吧。好,我有門路。」 

「真的是日本人嗎?你不會騙我們吧。」

P 211.

「日本人啊,而且不是出來賣的。保證安全,安全到你不敢相信~!」

「那就快走啊,就想要那種的。」

這群穿著西裝的男人究竟是在說笑還是說正經的,瑪麗亞無從得知;只是這刻薄的言語,字字句句都刺入她的心口。隨著他們往遠處的轉角離開,談話聲也逐漸遠去;然而話中的蔑視,卻還留在瑪麗亞的心底。





在通過成田機場的登機門之際,瑪麗亞在心裡不斷重覆一個誓言──那是她在暗巷被誤會的當晚發誓的。

「────我來了。不管這趟旅程會有多遠,一旦我找到MYAO妳的女兒,我一定會再回來的。

妳的國家,被人說是除了日本人以外都不安全的地方。現在我綾瀨瑪麗亞,就把這個身為日本人的自己,給強制遣返過去!」


P 212.










*頁面播放的是取自原聲帶的「PAIN」,按esc可停止。中日文歌詞及賞析請參見文章:
「月-WINGS」專輯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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