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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早川,現在人在外面。嗶一聲之後請留言。」誰都有可能化身為利刃









「我是早川,現在人在外面。嗶一聲之後請留言。」

又是答錄機的聲音,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到家呢?最近早川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我是瑪麗亞。回來的話請跟我連絡。」

要掛上話筒的時候,瑪麗亞想到,是不是該加上一句:「不管什麼時候打給我都沒關係。」只是這樣可能會顯得自己太纏人,她看著廣播室的窗外在想。

黃昏逐漸被初冬的烏雲所吞沒;狂風大雨橫掃街道,勢如漩渦,吹得斷落的樹枝漫天飛舞。都已經十一月了,日本卻還出現罕見的強烈颱風。一旦颱風離開本州島,再經過日本海後,差不多今晚就會在北海道登陸了。

P81.

「這種暴風雨的天氣人是到哪兒去了?」

瑪麗亞雖然懷疑早川是有意要避開自己,但他身為北海道一間大型樂器分公司的員工,除了負責店裡吉他的修理跟加工之外,一般辦演唱會跟公開錄音時也要常去幫忙,會晚回家是很正常的。儘管可能是因為手機收訊不良的關係,沒能接到他的來電,但像這樣一通留言也沒有的情形,跟他之前的表現實在差很多。由於瑪麗亞從半年前開始就常在答錄機裡留言給早川,所以她辦了手機好方便自己接到回電。

現年三十二歲的早川,雖然年紀不大,卻已有過離婚的經驗。而瑪麗亞對他的過去並不是很了解,也沒問太多;這要是她唸大學的時候,可能會追根究底地一直追問也不一定。不過瑪麗亞的心態已經有所不同了,過去以為彼此越討論就越能親近的想法,早已深鎖在學生時代的玩具盒裡;現在的她,反而會在心裡牢記著一個原則,那就是不要太早踏入對方的內心、不要妨礙到人家的自由。如果真要深入了解的話,那也等交往兩年之後比較好,她覺得這樣去經營感情才是聰明的。

P82.

可是,隨著彼此的住處出現越來越多對方的日常用品,她想想也差不多該結束一個人的生活了。 
瑪麗亞又試著打電話給早川一次。

「我是早川,現在人在外面.......」

外頭強風呼嘯而過,連窗戶都開始震動起來。

電視部的助理導播從門縫往廣播課裡探頭。

「綾瀨小姐,車子差不多要出發了。」

「我馬上去。」

像今天這樣子的工作,瑪麗亞平時很少碰到。由於颱風行進速度減緩,電視台要一直播報最新狀況到半夜,所以原本在早班結束後就要回去的她,現在還得去做傍晚的直播報導才行。

為了要佔到容易拍攝颱風畫面的地點,電視台出動了三台直播車。等一下瑪麗亞要去的汐止港,是其他電視台在颱風來臨時的兵家必爭之地。她在洗臉台前把頭髮束起來,又多噴一些髮膠在上面固定,然後把領口的緞帶綁好,準備出發。

P83.

「(今天不該穿絲質罩衫來的。)」

像這樣會受到工作地點影響的時候,就覺得有點懊惱。 

因為颱風的關係,路上交通也不壅塞。車子抄小路走半小時之後,就可以看到海了。本市距離市中心差不多一小時車程的地方就有山海或民房牧場等等,拜天然地形所賜,這裡完全不缺適合作颱風報導的場所。

隨著黃昏的餘光逐漸褪去,入夜的黑暗也開始包圍汐止港。為了躲避颱風而滯留在岸邊的船隻眾多,大小漁船、貨物船、工作船等等都緊挨在一起,跟著波浪搖晃。碼頭所有的倉庫也都通通拉下鐵門,往來已無行人。景象一片沉寂,只剩港務所的窗口還亮著而已。

此刻有種異樣的寧靜。在遠方的海域上頭有著風向變化不定的強風,颳起了陣陣大雨,滂沱地打擊大地;然而,卻感覺有種從大海而來、深重的威壓感逐漸逼近岸上,巨大到讓這些狂風暴雨看起來好像都不存在似的。不管是吞沒堤岸的白浪也好,或者是在倉庫建築群之間捲起的藍色塑膠布也罷,眼前的一切看起來就像無聲的電影,讓人感覺自己輕易地就會被物體之間相互傾軋的聲音所吞噬;感覺不知不覺之間,從海洋彼方傳來的震動深邃到我們承受不住──彷彿有呼喚著我們的聲音,在誘惑著我們往前方走去的錯覺。

P84.

露出背上JBC的黃色字樣,穿著黑色雨衣的工作人員紛紛開始動作。儘管他們趕著作好直播的準備工作,可是風勢過大,一切也只能慢慢來才行。 

待在直播車裡的瑪麗亞,穿著醒目的黃色雨衣,認真地在順稿子。助理導播過來敲敲車窗,提醒她:

「麻煩妳準備待命了。」 

車門被助理導播拉開了一點點,從門縫吹入的強風讓人喘不過氣來。

「妳要站的地方在那裡。」

瑪麗亞往助理導播所說的方向眺望,卻是一無所有,除了波浪之外什麼也看不到。

「噎?哪裡啊?」

「要是沒被波浪遮住的話是看得到的。」

在照明打了之後,依稀可以看到從岩壁延向大海的一道狹窄堤防。這座破舊的堤防寬只有一公尺,上面到處都是被海浪沖上來的貝殼跟海藻。前頭的燈光閃閃爍爍的,燈架被大浪沖得凹折。

耳機裡傳來春日部導播的指示。

「那先試著站到預定的位置好了。那個,差不多往前走個兩塊水泥板左右。」  

P83.

走在波浪沖刷的堤防上,瑪麗亞小心翼翼地往前進。

「唔,再往前走一點好嗎?」

因為堤防前面有一點坍塌,剛好讓波浪可以沖得上來,所以腳下站的地方也都差不多快接近水面,而瑪麗亞完全不知道水有多深。

負責連接麥克風的工作人員趴在地面上幫忙,瑪麗亞把頭抬起來好正對鏡頭。

「這裡是汐止港,在冬季罕見的二十二號強烈颱風,今天晚上很可能會登陸.........」

「好,OK。等一下就正式來了。」

看看手錶,距離正式開始的時間還有六分鐘,但瑪麗亞覺得腳下站的地方不安全到讓她連六分鐘都等不下去。她把雨衣的風帽拉低一點以便抵擋風雨,側開臉靜靜等待。

P86.

在大風大浪之間,海上隱約可見一艘小型漁船的燈隨波搖晃。天很快地就黑了,港灣狹窄的入口處閃著綠色和紅色的燈光。因為風高浪大的關係,有時燈光會一閃一滅的,不過漁船還是順利地駛入了港口。「能平安無事地靠岸就好了。」瑪麗亞欣慰地想。她又把風帽拉高了一點,再看看那艘漁船:

就在小漁船靠近港口的時候,船上的燈光才近距離地照到,有艘十倍大的大船聳立在一旁;明明一路上都亮著燈,小船卻在不知不覺間挨近了大船的船身,彷彿漆黑的巨壁突然擋在眼前。  

「不會發生什麼事吧?」瑪麗亞這麼想著。要正式來了,她往前跨一步,但照明的強光迎面而來,害她一時看不清楚。

「三十秒前。」

瑪麗亞環顧四周在想,現在還有誰會待在這裡看海呢?「沒有人,連我也沒有;我不能看海,要看眼前強烈的照明。」此刻眼前的強光除了紛亂的雨絲之外別無他物。 

「十秒前。」

直播的原稿還沒唸好。

「五、四、三、二、一!」

P87.

「這裡是汐止港口。冬季罕見的二十二號強烈颱風,今天晚上很可能會登陸北海道,沿岸居民請往位於高地的小學避難.............」

疾勁的強風吹打著瑪麗亞的臉面,感覺風強到快灌進身體似的。

「現在居民已經開始疏散了,今天下午四點開始雨勢增強為豪雨,每小時雨量二十三公釐,方才瞬間風速是每秒三十五公尺.............」

瑪麗亞腳步一個不小心,差點滑了出去。

「綾瀨小姐,眼睛注意鏡頭。」

「預計在今晚之後,風速都會在每秒二十公尺以上。接著播報颱風的行進方向。」

「綾瀨小姐,不要看海,眼睛要看鏡頭這邊!」

「稍早颱風的路徑轉向了東北方,預計在明天下午之後會到鄂霍次克海。」

因為雨勢太強的關係,瑪麗亞的眼睛都只能睜開一下子。

「現在,全北海道都發佈了大雨及洪水警報。」

「還剩十秒,再撐一下就好了!」

「今晚也請大家多加防範小心。以上是在汐止港口的重點氣象報導。」

P88.

「畜生,竟然在這時候故障!」

從耳機裡聽到了春日部導播的哀號。



忽然間,所有的燈都滅了。工作人員跑來跑去,著手修理機器。瑪麗亞握著麥克風不動,只是凝望遠方的海面:剛剛燈都一直亮著的小型漁船,現在卻完全看不到了。她左看右看,想著漁船到底停靠在哪,才剛駛入港口的這艘船似乎失去了蹤影。

由於風浪大到幾乎會絆倒人,瑪麗亞跌跌撞撞地回到堤岸內邊,敲打直播車的車窗。

「剛剛在那邊海上看到的船不見了,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了呢?」

春日部導播打開車窗。

「意外?喂,大家先等一下再修!妳說那船在哪?」 

「那個..........在港口附近。」

「那邊什麼都看不到啊。」

眼前豪雨肆虐、巨浪滔天,遮住了視野。 

P89.

「沒有啊,船在哪?啊,等下,那個是?」

在港外有個離岸越來越遠的船影忽隱忽現,似乎是剛剛看到的大船;只是,小船跑去哪兒了呢? 

「原本還有一艘小船的,可能被撞翻了。」

「可能??妳在說什麼?妳剛剛真的有看到嗎?」

「對不起,剛剛燈光太強,看的不是很清楚。」

「那就不一定有船難了嘛。」

「可是,另一艘船真的不見了。」

「可能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吧。喂,大家繼續修理。」

「那艘船......可能......沒沉了吧........」

「照妳說的那樣一定會馬上沉沒的。總之現在太暗了,什麼也看不到。」

「要不要打一一零?」

「笨蛋,就算發生船難,也不是打一一零。而且,沉船之前他們應該會發求救電報的,然後海上保安廳就會去救他們。」

「我...... 我.........我去連絡港務所。」

P90.

全身濕透的瑪麗亞又跑向大雨之中,春日部導播在她背後大喊:

「別去跟人家說這些有的沒有的,要是妳搞錯的話,人家會說我們JBC捏造事實的!」

瑪麗亞一邊擦掉滲入眼睛的雨水,一邊急著跑向港務所的燈光。雨勢過大,她一路像是游泳過去似的才跑到港務所;人一到那裡,她馬上就拉開門衝進去。   

在日光燈的燈光下,散亂的港務所裡面有一群男人正忙著打電話,個個神情有異。 

一艘名叫潮水號的小型漁船跟船籍不明的貨船發生衝撞,在發出SOS電報後隨即沉沒,船長以下六名船員全部失蹤,貨船那邊也還聯絡不上。

聽到船難的消息後,瑪麗亞除了呆站在那裡之外不知道該怎麼辦。





P91.         

往電視台回去的路上,瑪麗亞還是全身濕淋淋地一直發抖。儘管她已經換上預先預備好的T恤跟毛衣,卻還冷得抖得不停;等回到她自己住的公寓套房時,頭已經痛到連自己走路的腳步聲都受不了了。

把包包跟外套隨手一扔,整個人就直接倒在床上休息。她現在冷得好像全身被包上溼透的毛毯一樣難受,痛得好像有無數的針在刺著她的皮膚似的折磨。 

「(好像得重感冒了,可是明天跟後天還有常態性的節目要做.......。)」

瑪麗亞模模糊糊地想自己應該要量個體溫才對,可是她連去拿個體溫計的力氣都沒有。在發高燒的情況下,她在床上一直翻來覆去,到最後才慢慢地睡著。

被外面摩托車呼嘯而過的聲音吵醒後,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室內的燈還亮著,床頭的電子時鐘寫著凌晨兩點四十分,外頭風雨都停了。

「颱風應該已經過去了吧。」

覺得身體還是很不舒服,光呼吸就很難受,一站起來又覺得頭痛了。

P92.

「(不吃點藥不行。)」

瑪麗亞跌落似地從床邊下了床,一路扶著家具往廚房走,打算去拿架上的急救箱。就在她從急救箱裡抓出一瓶感冒藥、正準備打開蓋子時,卻突然感到一陣頭昏,不小心鬆了手,弄倒了藥瓶。

現在可沒力氣再去把藥錠一顆一顆撿起來了。她頹喪地倒向沙發,拿起旁邊的電話撥她唯一可以打的號碼。 

嘟嘟嘟..........鈴聲開始響了,此刻這通電話就像那艘小船發出的SOS信號一樣緊急。

「我是早川。現在人在外面。嗶一聲之後請留言。」

是真的還沒到家嗎?還是不願意接電話?

這時,在瑪麗亞發燒的腦袋裡突然有了一個想法,那是她之前沒想到的疑問: 

「(不會跑到圭子那裡去了吧?)」

不知道為什麼,她想到了這種可能性。 

P93.

曾經當過JBC櫃台的小坂圭子,從她離職到現在已經一年了。總是綁個小巧整齊的馬尾、抬頭挺胸走路的圭子人真的漂亮,連很多化濃妝的女明星都沒有她那麼亮麗。圭子離職的時候,大家都說她應該是被東京的電視台給挖角走的,不過之後好像也只有在市內做些打工的工作而已。結果謠言就說她是因為已經三十一歲了,不能再當公司的門面什麼的,所以才放棄了櫃台的工作。而瑪麗亞卻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小坂圭子是早川的前女友,不過瑪麗亞之於她倒不是第三者的關係,早川說他在跟瑪麗亞交往之前,就已經跟圭子分手了。話雖如此,要圭子在同一間公司裡每天看著瑪麗亞感覺也是怪怪的,而且早川也常來JBC,大家見面只有尷尬,所以圭子才乾脆離職了──瑪麗亞以為事情應該是這個樣子。

至於圭子跟早川兩人是怎麼分手的,瑪麗亞並不知道。不過瑪麗亞總覺得他們有可能會舊情復燃,而早川的心裡也似乎忘不了圭子的樣子。儘管早川的住處沒有留下任何圭子的東西,可是有天瑪麗亞在早川的電腦裡發現:圭子的住址還留著,KOSAKA(小坂)這個名字並沒有被刪除掉。

發著高燒的瑪麗亞,連手指都發燙起來。她灼熱的手指摸向電話鍵盤,開始撥打小坂圭子的電話號碼。話筒裡的鈴聲響了,響到三回、四回、五回....在她正猶豫要不要掛斷的時候,終於接通了。

P94.

「.................喂」

好像正在睡的樣子,圭子的聲音聽起來很睏。 

「這麼晚打來很不好意思,我是綾瀨。」

「...................」

不知道是因為睡眠中突然被吵醒,還是早在她預料之中的緣故,圭子沉默不答。

「早川他...............妳知道他人在哪嗎?」

圭子好像在她房間左右張望了一會兒之後才平靜地說:

「........................他人在這裡。」

瑪麗亞對圭子並沒有特別的情緒反應。這種時候兩個女人互相爭吵的情節,只有男人才會信以為真。對男人而言,雖然這樣的老套可能感覺還不錯,不過那是電視看太多的小朋友才會有的想像。

圭子好像在叫老公接親戚打來的電話似的,很自然地把早川叫起來聽電話;而在電話的另一端,瑪麗亞則撇嘴稍微笑了一下,她在想像當早川聽到自己的名字時,表情不知道會有多害怕。

P95.    

「啊?有什麼事?」

除了簡單地回答之外沒有反應的早川,刻意把聲音壓低;而瑪麗亞為了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求他回去,也故意用冷冷的聲音說話。

「你都忙著『兼差』嘛。」

「不是,妳誤會了。」

顧慮到圭子的感受,早川嚴肅地說:

「我跟她很久沒見面了,是最近才碰到的。」

「這樣啊。」

「在某一天剛好碰到的,真的是偶然。」

「那,為什麼會住在她家呢?」

面對逼問,早川想了一會兒才解釋說:

「...........我的確是搬到東京了,不過那是因為跟人簽了約的關係,之後得在這裡工作才行。」

「這樣喔。」

「雖然不能馬上錄音,可是我的實力已經被肯定了,之後還會在人家的巡迴演唱會上擔任伴奏............」

P96.

「....................」

「跟妳講這些,妳沒興趣聽吧。像我之前說想認真做個什麼樣的工作,妳有好好聽一下嗎?沒有嘛。」

「....................」

「你與其講這些讓人聽不懂的歪理,不如直接說要跟圭子一起走就好了啊。」

「圭子到東京來的事就別說了。總之我是真的想成為樂手,所以不得不到東京來,這種事不下定決心是不行的。可是,妳應該不會放棄現在的工作吧。」

「你要跟誰在一起是你的自由!請便!」 

「妳好好聽人家說話嘛。」

「聽不到你在說什麼。」

「因為是妳,我才想好好解釋的啊。」

「聽不到。」

「認真地聽我說嘛。」

「聽、不、到。」

P97.

話筒摔到了地上。瑪麗亞因為發高燒跟頭昏的關係,是真的聽不到電話的內容了。她很快地倒在沙發上,遠遠望著應該不會再響起的電話。

窗外強風又起,玻璃窗發出不尋常的震動聲。看似已經過去了的颱風,其實還沒有走,方才的平靜,不過是因為颱風眼的關係罷了。

從沙發的椅背上滑落、橫倒其上的瑪麗亞,又再次感覺到惡寒的侵襲,她不禁以雙手緊抱住自己取暖。此刻落在地板上的藥錠,就像剛落下的鵝毛大雪。

「(為什麼,那樣大片的雪會落在室內呢?)」

神志不清的瑪麗亞,以為室內的濕空氣化成了雪花,冷得不停顫抖;而且這跟北海道細小的粉雪不同,是大片大片的鵝毛大雪。

「(明天早上得給公司打個電話請假才行,要拜託別人來代班。)」

幻覺中,瑪麗亞看見自己身在溫暖的彼方。她對著遙遠的自己自言自語,然後不知不覺之間,八重出現在比遙遠的自己還要遠的彼方,自言自語又變成了對八重的細細傾訴:

「(我什麼也沒做、什麼都沒說。我不是壞人。真的是這樣、真的是這樣啊。)」

P98.

一直擺在眼前、應該要被注意到的回答,為什麼會看不到呢。





「嗯嗯,那麼一開始就先唸完點播的歌名,再多唸一些當季的資料。十二月我們通常是唸:『進入十二月了,遠方的群山也覆上了白雪,放晴時還會看到隨風飛散的小雪花。』差不多就像這樣,唸得時候不要太死板,然後一封來信唸一分三十秒就好,接著開始介紹歌曲,知道了吧。」
 
錄音室裡,導播山川跟瑪麗亞正在做最後的確認。做完颱風現場報導之後,瑪麗亞因為肺炎休息了兩個禮拜,連續兩週的戶外現場直播都沒去了,只能以預錄的方式來做廣播。現在每週禮拜二播出的『MUSIC SQUASH』,直播的部份只剩由他人播報的天氣預報跟交通實況而已。

P99.

隔著厚厚的隔音玻璃,在副調整室裡的山川導播、助理導播跟技術人員,正忙著一一確認廣告跟歌曲CD的播放帶。瑪麗亞手上拿著事前放在錄音室內的cue sheet副本,先練習待會兒要說的開場白:「我是星期二大家在空中相會的對象,大家的女神.綾瀨瑪麗亞。現在大家每天早上都離不開溫暖的棉被吧,瑪麗亞也是一樣的唷。今天要點播的聽眾有:高野市的上谷健吾先生、阿佐市的國原先生跟小紅妹妹;要求匿名的、愛睡懶覺的小朋友;寺崎節子小妹妹。我還會為大家唸一封聽眾的來信唷,這位幸運的聽眾是向井惠妹妹..........」

擺好麥克風之後,瑪麗亞今晚一樣照著cue sheet跟明信片唸稿就可以了。

不過,在她的包包裡還有一封聽眾來信。這是傍晚她在預讀時發現到的,一封特地被抽出來的信。
 
趁副調整室的三位工作人員沒注意到的時候,瑪麗亞從包包拿出了那封信,偷偷跟放在桌上的信調包。

「小綾瀨。還剩一分鐘,要麻煩妳囉。」

P100.

山川做了誇張的大動作。

晚上十點,節目的開場音樂開始播放了。

「『MUSIC SQUASH』我是星期二大家在空中相會的對象,大家的女神.綾瀨瑪麗亞。現在大家每天早上都離不開溫暖的棉被吧,瑪麗亞也是........」

瑪麗亞照著打字列印出來的cue sheet持續唸著,唸完點播的聽眾名單,也照剛剛導播要求的,多唸些當季天候的資料,然後再唸本週抽出的聽眾來信。

「偶爾,我們在放晴時還會看到隨風飛散的小雪花,在飛散的雪花中看到熟人寄來的明信片。接著是本週聽眾的來信,馬上就在這裡為您介紹。」

瑪麗亞拿出剛剛調包後的信來。

「『有件事只想讓妳一個人知道,是連我男友都還不知道的事。兩個月前我去墮胎了,我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這麼做到底對不對,而那之後......』」

山川導播露出怪異的表情,回頭看看正在準備音樂的助理導播。

P101.

「這種內容..........喂」

「『隨著日子一天天經過,我再也無法承受這種痛苦。而且隱瞞他這件事,讓我越來越感到心酸。雖然,愛小孩的他在聽了以後一定會很難過,可是我好想好想把墮胎的事都說出來。』」

耳機裡傳來了導播的指示。

「小綾瀨,妳拿錯信了嗎?不過不照著繼續唸也不行,三十秒後要介紹歌曲了喔。」

瑪麗亞對調整室那邊點個頭表示知道了,繼續把信唸完。

「『這種話,說出來也只會讓大家不愉快而已吧。只是,無論如何我都希望能讓妳知道。』」 

瑪麗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把信中的署名清楚地唸出來:

「『小坂 圭子』」

「那麼接著為大家介紹歌曲。」

「首先是今晚的第一首歌.....................」

P102.

輕快的舞曲節奏開始流瀉。在介紹完歌曲之後,切上OFF,瑪麗亞押下TALKBACK鍵,麥克風靜音。

「對不起,信是不是拿錯了?怪怪的呢,跟這裡寫的內容不一樣。ㄟㄟ,聽到時還嚇了一跳。幸好兩封信的長度差不多,沒耽誤到節目進行的時間。好,我確認過下一張明信卡了,是一位叫秋山三廣的考生。沒關係,那之後要再麻煩妳了。」

導播山川沒太在意,專注在下一個單元開始的時間。

「(不是我的錯。)」

瑪麗亞,又回到被傷害的心理狀態了。

「(她特地寄來這封信是想...........)」

原本以為圭子跟早川一起去東京了,看來她還留在北海道。信上沒有住址,不過應該是從本地寄的。之後圭子會去找早川吧,那這封信是臨別的贈禮嗎?什麼也沒說就寄到電台裡來,她到底想幹嘛。
 
那天晚上,把電話轉交給早川的圭子,既不慌張也不驕傲。如果瑪麗亞跟早川把話講清楚的話,也不干圭子的事啊。為什麼又突然寄這封信來,她有什麼目的嗎?

P103.

仔細地回想一下,圭子在知道早川跟自己在一起之後,一樣也是不動聲色地上下班。之後不是突然離職了嗎?難道那陣子她跟早川還有來往?
 
這麼說的話,從以前就覺得圭子對自己有敵意的樣子。像那天晚上,早川還逼問自己說:「妳不會辭掉工作的吧。」說得好像自己多愛這份工作似的,乾脆就這樣老死在公司算了。圭子應該憎恨著自己吧,不然這封信為什麼不寄到家裡去,反而寄到JBC來呢?瑪麗亞在想,墮胎那些事情早川恐怕老早就知道了,說不定他們兩個現在正開心地看自己要如何反應呢。  

有個似乎不能確定的疑問在於:故意在直播的節目上唸出圭子的名字的這種反擊,趨使了瑪麗亞。

「(絕不能讓對方傷害我,攻擊就是最好的防禦。)」

在這個世界上,最會傷害別人的人,或許就是深信自己是世上最弱的人。

P104.

















*因為本章沒有適合的原聲帶歌曲因此不提供試聽。

*圖片來源:
http://www.hwcc.com.cn/newsdisplay/newsdisplay.asp?Id=133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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