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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打算帶莉花去給高木看看的圭,在到了莉花的公寓後,才發現住在那裡的人已經不是莉花而大驚。對方說是這幾天才剛搬來的,對於之前的住戶一無所知。看來莉花已經搬家了,圭便打電話到莉花的公司去問。
第四章 竹之歌
原本打算帶莉花去給高木看看的圭,在到了莉花的公寓後,才發現住在那裡的人已經不是莉花而大驚。對方說是這幾天才剛搬來的,對於之前的住戶一無所知。看來莉花已經搬家了,圭便打電話到莉花的公司去問。
「說是感冒的關係請假了。」
聽到這個答案,圭又問她同事知不知道莉花搬去哪裡,可是公司裡沒有人知道。
十二月月底莉花從圭的閣樓跑出去的時候,原本圭是有打算找她出來把事情問個清楚的,不過看這情形有點混亂,便沒有急著聯絡她。本來圭也希望倆個人可以一起迎接他們的第一個新年,但他想,或許莉花希望自己一個人先靜一靜,於是就把事情先緩下來了。
P128.
但是現在莉花自己一個人偷偷地搬了家,又因為感冒而請假,圭不免擔心起她的狀況,便向大廈管理員探聽她的消息。管理員說,莉花差不多一個月前就搬走了,也沒說要搬去哪,那時候她看起來人也好好的,不像是生病的樣子。
高木說過莉花現在的病況可能已經很嚴重了,所以圭非急著找出她不可,但現在一時又不知道她的去向,令他焦急不安。
圭找上了幫她搬家的搬家公司,查出莉花的新住處。到她新家按了電鈴之後卻無人應答,想說該不會因為感冒太嚴重而昏倒了吧,於是趕緊把管理員叫來,可是對方說:
「上田小姐好像在十天前就出門旅行了。」
這個答案跟從莉花公司聽到的不同,但管理員卻表示,莉花剛搬來沒多久,某天早上就拎著行李箱出門了,看那樣子像是要去旅行,應該不會錯的。
至於去哪裡旅行呢?現在也沒有人知道。根據租賃契約上面的記載,莉花在保證人一欄上面填了叔父的名字,於是圭又跟她住在福井的叔父聯絡。
P129.
「咦?很久沒看到她了說......是那個小莉花啊......不知道她可能去的地方呢......她父親那邊的親戚可以找找看。」
圭一個一個地打電話問了莉花為數不多的幾個親戚,但就是沒有她的消息。
不過,其中有個親戚的說法聽起來感覺事有蹊蹺。
「會不會去掃墓了?畢竟莉花這名字叫起來就像..........。」
「像什麼?」
「啊?我想錯了,沒事沒事。我是說她父母雙亡,可能因為感到孤單,所以到以前住的地方去也不一定。」
「可以告訴我是什麼地方嗎?」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她的......?」
「朋友......啊,不是,我是她未婚夫。」
聽到圭說自己是莉花的未婚夫,對方感到很開心,於是告訴他莉花小時候跟父母一起住的地方在哪。圭總覺得那個地方一定不只有莉花父母的墳墓這麼簡單,敏銳的他心裡有種直覺,認為在那裡應該還有什麼別的故事才是。
P130.
決定走一趟莉花的故鄉之後,圭推掉手上的工作,搭新幹線到大阪去。
圭一直沒有仔細想過,在莉花跑出閣樓的那天早上,她那似乎被迫離開的傷心表情究竟代表著什麼......
那天早上,圭在閣樓中的二樓臥房裡聞到咖啡的香味而醒來,下樓之後看到莉花穿好外套、手上提著裝好衣服的旅行袋(從過去他跟女人的同居經驗來看,他通常會以為這是對方要帶衣服回去換洗。),似乎要準備出門的樣子。那時他問:「莉花,妳是要去哪裡,這麼早就要出發。」只見莉花似乎在害怕著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穿成這樣。
當時圭以為莉花又犯了夢遊的毛病。可是那一次的她跟過去不同,沒有再向圭尋求幫助的意思,還甩掉了圭伸出的手;有如發出微弱的悲鳴一般,丟下了那句決裂般的話:「我,是不會得到幸福的。」在那之前,他從來沒有看過莉花這個樣子。
「(我應該早一點發現到的。)」
圭抿著雙唇,懊悔地想,當初日漸注意到莉花有夢遊似的症狀時就該想到,面對那種奇異又恐怖的情形,她會有多害怕。可惜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
P131.
莉花恐怕是對自己持續惡化的病情感到絕望了吧。
不過,圭有一點想不通:
「(所謂得不到幸福是什麼意思呢?照理說莉花害怕的應該是病症本身或治不好這種問題不是嗎?促使雙重人格發生的原因,現在應該還持續地在壓迫她。難道說,關鍵在於得到幸福嗎?不對吧,這聽起來感覺好奇怪。因為得到了幸福,所以要傷害自己?所以逃到別的人格裡去?形成病症的原因會是這種邏輯嗎?雖然說,如果莉花希望得到幸福的話,應該就不會特地出國旅行,跑到一個可以逃避一切的地方才是。反過來說這個邏輯倒是可以通的。)」
之前拜訪的朋友、也是兒童心理學講師高木說,多重人格者是因為有過受創的記憶,意欲逃避這樣的創傷而發展出別的人格的。在跟他借回來看的書裡也有許多這樣的紀錄,幼時遭到虐待、強暴、意外,因為這些原因而發病的例子很多。不過似乎各個原因都不太一樣,每一個病例似乎都有它獨特的病因。那麼,莉花的病因又是什麼呢?現在一點線索也沒有。
P132.
總之得設法找出病因,盡早治癒這個病症才是,圭打從心底這麼想。如果就是這病在傷害莉花的話,圭願意代替莉花去對付它;他希望早一點讓莉花知道她其實不必害怕。
搭新幹線在米原市下車後,繼續轉搭北陸本線到福井縣,然後再經過差不多一個小時不到的車程,便來到了莉花故鄉的小鎮。從東京來這裡路途遙遠,圭抵達的時候天都已經暗了。
圭從莉花遠房親戚那裡得知,她父母的墳墓就埋在當地的一間寺廟裡,於是便先打了電話過去詢問,但對方說最近也沒看到莉花來過。不管怎樣,圭決定先在車站附近找一間飯店住下來再說。當晚住在飯店房間裡的時候,他也打了電話給當地所有的旅館查莉花的消息,可是每間旅館都說沒有房客叫這個名字。
看來暫時一無所獲,但圭總是覺得,他之所以會千里迢迢地來到這小鎮,除了探訪莉花的足跡之外,更是為了查明盤據在她心底的陰影為何。她雙重人格的緣由、過往深處的記憶,在這裡似乎有著相關的線索。
從飯店房間的窗戶向外遠眺,這裡沒有高樓大廈也沒有高速公路,只有山腳下鄉間人家的燈火而已。圭遙想莉花兒時在這裡生活的情景,又想到高中時代的她,當時是如何面對父母相繼過世的悲痛;她早期人生歲月的種種,一切一切都在這城鎮裡渡過。
P133.
隔天早上,苦等了一個晚上的圭在飯店的咖啡廳吃完早餐後,便立刻動身前往莉花雙親墳墓所在的寺廟。位於深邃的竹林之中,歷任數代住持的那間古寺,當初參與莉花父母喪禮的僧人早已不在那裡;不過現在的住持倒也親切,帶著溫和的笑容迎接圭這位遠來的訪客。
「我在三年前的法會上曾經見過上田小姐,但之後就一直無緣得見了。她人還好嗎?聽說她現在在東京裡工作的樣子。」
圭告訴對方自己即將迎娶莉花的打算,所以想先到她父母的墳前祭拜一番,向他倆老人家的在天之靈報告這件喜事。住持聽了之後也很高興,跟圭說待會兒就帶他過去拜見莉花父母的墓地。
「請用茶,先在寺裡稍待片刻。」
之後便隨住持來到莉花父母的墳前。上田家的墳墓只有莉花的雙親在此,跟其他家列祖列宗並列的規模不同,只是小小的、普通的一塊墳地而已,現在墓碑頂上頭還覆著雪,顯得十分簡樸。圭雙手合十,跟他方才跟住持所說的話一樣,原原本本地向莉花父母報告他心中的打算,又懷著請託的心,在心裡默念關於莉花的問題:
P134.
「(對你們來說很重要的獨生女莉花,目前正受到精神疾病的侵害。兩位是否知道害她變得如此的病因究竟為何呢?」
窸窸窣窣地,在高處隨風稍稍挪動的竹林,發出了澄淨的聲響;而那些因枯萎而飄落的片片竹葉,在白色的雪地上處處可見。
「在莉花還是高中生的時候,也曾經自己一個人聽著這樣的聲音吧。」圭想像著莉花過去的身影,感覺心頭的憂思似乎減輕了一些。
「(我內人和上田小姐雖然在中學時同校,可是因為年級不同沒有同她說過什麼話。她能夠找到像您這樣的伴侶我真的很為她高興,說起來我從靠海的城鎮搬來這裡差不多只有七年的時間,在那之前的事就不是很清楚了。)」
在寺廟的捐獻名冊裡記載了許多附近居民的住址,可是原本寫有領養莉花的親戚的地方已經被塗改過了。不過雖然還是查不到莉花以前的住處,但她過去在這裡就讀的中學仍不失為一條線索。圭抄下該所中學的名字跟住址後,便向住持告辭。
中午之前來到莉花的母校,學生都還在上課。從學校辦公室出來會客的女性行政人員說,目前學校的鋼筋水泥建築是十五年前易地重建的,不是原來的樣子。
P135.
「這附近都是田地,以前的校地都已經變成住宅區了,跟過去差很多。」
「那請問,二十年前的學生名冊還有保留下來嗎?」
「二十年前嗎?我想應該會有。請問你知道要查詢的學生的名字、畢業年次或導師等等的其他資料嗎?」
「抱歉,我只知道她的名字而已。」
行政人員到了裡面翻找舊資料,而圭待在接待室等候。這時正好是午休時間,校園裡面充滿了各式各樣的聲音:學生打鬧的聲音、在走廊上跑步的聲音、教室桌椅被碰撞到的聲音、開門關門的聲音,或者某些女同學尖銳的笑聲、還很稚氣的男同學吼來吼去的聲音;除了聲音之外,營養午餐的香味也在校園裡四處飄散。所聽、所聞,都感覺校園的氣息是如此濃郁。
「(真懷念啊。)」
圭想起了自己的中學時代,臉上不禁浮現笑容,又笑著想像莉花在中學時可能會有的樣子。
突然,接待室的門在沒有先敲門的情況下被打開,一個髮型是娃娃頭的女學生往裡面探頭探腦。
「啊!」那女學生驚訝地叫了一聲,原來有老師在後頭責問她說:「是誰弄的?」女學生一聽到老師的聲音就嚇得呆住,然後發出蚊子般細微的聲音答話說「南老師......」,接著卻掉頭就跑,一下子便不見了人影。那一瞬間,圭把這個少女跟莉花跑出閣樓的樣子聯想在一起,同樣是懼怕的神情、同樣是逃離,同樣是在眼前迅速消失的身影。
P136.
「(從莉花的角度想,她會逃向哪裡呢?)」
就現在所知道的,莉花在高中的時候因父母過世而被福井的叔父收養,接著靠獎學金到東京唸大學。雖然之後都是靠自己獨自生活,可是內心卻逃向雙重人格的殼子裡,甚至在另一個人格裡出現自殺的傾向,如此聽起來也未免太過寂寞了。
「(莉花,另一個人格不是妳的避風港,快從那裡回來吧。如果真的要逃的話,就逃到我身邊吧。)」
圭在心裡祈禱著。
午後校園又恢復了平靜,學校開始下午的課程。行政人員終於找到資料,拿了一張發黃的舊紙過來,這是在當時用手謄寫出來的同學會名冊,而莉花的名字就列在女子部那裡。
「可以的話,是否能讓我拷貝一份呢?」
「拜託,我會很謝謝您的。」
「抱歉不行。不過如果你是想找上田小姐的住址的話,可能也沒有用了。這裡的街道名都改過,用舊地址找不到什麼。」
P137.
經過行政人員這麼一講,圭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不過他還是去鎮上找了一位年邁的老婦問路,藉由她的指引才找到了現址;可是,莉花過去住的地方已經改建為公寓,現在住在裡面的人對以前的事情也不清楚。
夕陽西下後,原本冬寒的天氣就更冷了,圭為了暖和身體躲入咖啡廳的一角。他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苦思下一步應該怎麼走。「或許這個城鎮能找到的也只有這樣了。」眼見事情一籌莫展,他打算明天回福井縣,問問莉花的叔父看有沒有關於她小時候的故事;正這麼想的時候,他順著視線,看到映著店裡各個客人身影的玻璃窗。
餐廳裡有剛下班、穿著工作服的男人正趕忙吃著咖哩飯,也有幾個剛放學的高中女生坐在那裡邊吃邊聊,談天談得不亦樂乎。
「什麼,你要回去了?」
圭聽到客人的對話。
「這時間我得回去吃個藥才行。」
P138.
於是其中一人便站了起來。
圭突然想到:
「(對啊,可以去醫院問看看。)」
在莉花過去住的地方附近,應該會有醫院或診所留存她過去的紀錄才對。圭一想到這個便馬上離開咖啡廳,四處探訪當地的醫療診所。可是不少地方開業的歷史都短於十七年(莉花自高中離開本地之後的年數),他胡亂找了一通也沒到合適的;就這樣一直找,找到晚上快診所都快休診的時候,才在一家齒科打聽到:
「您應該去調閱醫師名冊看看,這樣一來,誰什麼時候開業在哪裡開業就很清楚了。」
從對方那裡得知這情報之後,圭便先回到飯店,打算明天一早再繼續調查。
隔天早上馬上就到醫師會館去查閱名冊,把莉花老家附近的醫院跟診所住址都抄寫下來。
據莉花的親戚說,由於她的母親久病在身,所以應該常常會到醫院或請家庭醫師看診。從這裡下手的話,應該可以找到一些關於她過去的資料才對;要是能找到她從小看到大的醫生,這樣要了解她心裡的陰影也容易的多,畢竟對方是長年跟莉花接觸過的人,對她兒時的心理狀態或少女時候的事情也應該略有所聞吧。
P139.
造訪過三間內科醫院後,得知莉花的母親的確常在附近就醫,可惜的是當時負責診療的醫生已經過世了,現在是由他們的兒子在看診。圭向其中一位醫生打聽二十年前的患者的事,對方說:
「二十年前嗎?不知道呢,當時我人都在大阪。這附近的老醫生大概都退休了吧。病歷雖然有剩,可是二三十年下來累積的數量也太多了,有些可能已經丟了,而且之後要繼續留著也有困難。」
不管問的是外科.小兒科還是齒科,通通都是這樣的回答。走在寒風刺骨的雪地上,圭在心裡問自己究竟要找的是什麼,事情到現在還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實在讓他覺得著急。
圭也很掛心莉花的行蹤。聽到編輯部說她請病假的時候,還擔心她會不會病到連接電話的力氣都沒有,所以才一直沒接電話;之後又聽說她可能旅行去了,感覺好像可以放心,但是問過她所有的親戚也沒消息,要是住朋友那裡的話不太可能拎個行李箱出門才對。難不成她是假借生病的名義請假去旅行?要是這樣的話究竟跑到哪裡去了呢?圭怎麼想也想不出來。
P140.
會不會在旅行途中發生了什麼事情而回不來呢?還是說,她不打算回來了?抱著必死的決心一去不返了嗎?
圭在想,莉花的病症從夏天開始就急遽地惡化,為了避免她再次做出傷害自己的行為,最好盡早找出她的下落才好。不過就算找到她,卻不知道如何醫治她的話,那也是沒有用的;她的雙重人格還是會發作,防不勝防。所以事態越來越嚴重,危險也迫在眉睫了。
「(在這個寧靜的小鎮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事呢?)」
延著山麓,河川順暢地蜿蜒而下,只見無數的竹影映在清澈的水面,隨著水流裊裊娜動;重重的雲層散落雪花,大地一片暮靄,才下午兩點半,便感覺黃昏的腳步已近了。
圭再確認過手上有的舊醫院名單,小兒科、內科他已經跑遍了,沒得到任何線索;剩下的眼科、婦產科、皮膚科,好像也不能太期待。他決定先找其中開業最久的診所,接著又費了一番工夫在路程上。
P141.
閑靜的住宅區中,像教會一般有著彩繪玻璃的這棟二層樓建築便是圭要找的婦產科。推開診所的門,看到等候室裡有帶著小孩的孕婦、還有一個年輕女性坐在裡面。她們看到圭進來緊張了一下,櫃台窗口那裡有個護士問:
「要拿藥嗎?」
護士這一問才打破這種過於沉默的氣氛,圭把訪問的意圖告知對方。
護士問了以後說請圭在診療時間結束後再來,圭等到晚上六點半再次拜訪,這時院長已經坐在等候室的煤氣爐旁邊等他了。
「您好像想問什麼是嗎?」
五十歲的院長看起來人很溫和,他請圭坐下來談。
「是想知道十七年前住在這附近的上田一家......」
「十七年以前?那之後是搬走囉。」
「是啊,因為他們家母親過世的關係,之後上田家的獨生女兒就被福井的親戚收養、搬過去了。」
P142.
「那他們家爸爸呢?」
「在那之前就因為意外死了。」
「真令人遺憾,上田家是嗎?那你覺得他們家母親還是女兒會跟我們診所有關係呢?」
「這我也不知道,只是可能會有關係罷了......」
「十七年前呢,那個女兒當時幾歲?」
「那時她唸高中,差不多十七歲吧。」
「這樣啊,我想他們家女兒跟這裡可能沒什麼關係。」
「是喔?」
「那個年紀的少女要跑來婦產科的話,除非很有決心才會來吧。而且又住在附近,更不可能會來。」
圭不太懂院長在講什麼,不過院長使個勁從椅子上站起來說:
「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去調病歷看看,說不定她是在這裡出生的。」
P143.
查出生資料的話就是三十五年前的事了說,圭想這不太可能查得到。
「晚一點我是可以回飯店休息,所以等再久都不是問題,只是院長您可能累了....」
「沒的事,不要緊。我們做婦產科的,對自己接生的小孩後來怎麼了都會關心一下。」
坐在煤氣爐旁邊差不多等了一個小時。這時窗外天都黑了,只有門前的燈還亮著,在這點燈光映照的範圍內,可以看見種在外頭的竹子屹立在寒風之中。圭看著手上的筆記本,正想著明天要去拜訪的醫院有哪些;不料院長已經從裡面出來了。
「母親是上田綾子,小孩是上田莉花對嗎? 」
令人驚訝!這位院長居然還保存著三十五年前的病歷資料。看看院長拿出來的這份古老文件,紙面都已經完全變色了。圭的表情好像在看什麼一摸就碎的東西一樣地小心,文件是用德文以手寫的方式紀錄的,他完全不懂,不過上面確實有著以日文寫著上田莉花四個字,在莉花名字的旁邊則似乎有寫錯的樣子,有一點塗改的痕跡;除了這一點小小的瑕疵之外,這份文件就跟院長嚴謹的性格一樣完好無缺,資料也紀載地相當工整。
「有順利生產嗎?」
P144.
圭因為看不懂上面的紀錄,所以提出很一般性的問題。
「呃,稍微多花了一些時間,雖然嬰兒本身不大,可是子宮口全開的時間不太正常。」
說到這裡時院長沉默了一下。
當圭注意到院長的臉色時,院長又恢復了平穩的聲調;之後表情也很正常,看不出有什麼異狀。
「差不多住院住了一個禮拜以後就出院了,沒發生什麼問題。」
「那,之後這個孩子有發生過什麼事情嗎?不知道您有沒有印象?」
「事情?」
「比方說,......像是強姦什麼的。」
「我們這裡沒有這樣的紀錄。」
圭鬆了一口氣,不過他發現院長似乎有意結束談話。
「讓您操勞到這麼晚真不好意思,實在很謝謝您。」
P145.
「這些對你有幫助嗎?之後有什麼事的話再過來吧。」
於是圭跟院長告辭。不過圭在門口穿鞋的時候,院長在背後說:
「莉花小姐她好嗎?」
「嗯。」
「那就好。」
院長發自內心地微笑。
到了隔天,圭還是對院長為何會突然在念病歷的時候突然停頓下來而感到奇怪。
「(那時候院長是不是想說什麼?)」
雖然當時院長講了一些含糊的話掩飾過去,不過那一瞬間表情的確有異。
「(啊,就是在講到生產時間的時候出了點差錯。)」
圭回想,當時院長一邊看著舊病歷一邊說明,然後突然中斷了一下,語氣變得有點含糊不清。
「(病歷上面應該有什麼重要的記載吧,還是説院長看到病歷時突然想起了什麼。」
P146.
院長一定知道些什麼,但是他知道的事情是必須佯裝不知的,而且就他的專業倫理而言,這件事應該屬於個人隱私,就算問他也不能說。雖說要是能借到病歷的話,就可以請當醫生的朋友幫忙解讀,可是身為醫生的院長是不可能輕易出借的,至於偷出來看更是無稽之談。
剩下的線索,就是看過這份病歷的人了,或者在紀錄病歷的當時有在現場的人也可以。能問到這些人事情就清楚了。
圭再跑了一趟醫師會館,從那裡查閱那間婦產科工作的醫護人員有誰,最後查到一位當時應該在場的護士的電話。這位護士目前人在京都的大型醫院服務,不過她說自己當年還只是實習護士而已,詳細的情形她不太清楚;她跟圭說可以去找當時的護理長問問,只是那位護理長當年就已經五十歲了,不知道現在是否依然健在。
輾轉經過護理長的親戚得知她現在的電話號碼,開頭的數字是零二五,看來是新潟那裡郊區的電話。
P147.
夢裡,莉花一直在找小貓。
剛剛下班經過車站的時候,她在那裡看到這隻在霧雨中淋濕、受凍的小貓,於是把牠抱在懷裡帶回家來。
小貓的眼睛還沒辦法完全睜開,也只能蹣跚地、緩慢地行走而已。看牠從紙箱裡爬出來,茫然地走向馬路的樣子很可憐,而且雨又下得更大了,所以莉花拾起了牠。
回到閣樓之後,莉花趕快去熱鮮奶給小貓喝,可是原本在乾毛巾裡還冷得發抖的小貓卻不見了。
小猫跑去哪兒了呢?才剛從雨中把牠帶回的呀?莉花在圭的閣樓裡一邊叫喚一邊來回尋找。
「不用害怕唷,這裡沒有人會欺負你的;圭也很喜歡小動物,你儘管放心。」
P148.
「在找你的同伴嗎?可是大家都被撿走了呢?你在這裡怎麼找也找不到的,還是快出來吧。」
「嗯啊,你過來這裡的話,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安心住下來怎麼樣?快出來唷,藏到哪裡去了呢?」
才一會兒沒注意,貓咪就從毛巾裡走掉了。可是牠現在連樓梯都還爬不上去,能躲到哪裡去呢?為什麼連叫聲都沒有?要是聽得到牠叫的聲音,也就可以找出來了。
莉花到廚房去找,她想說會不會跑到冰箱裡去了,於是捲起『濕了的』袖子往冰箱裡面翻看看。不過放食物的架子下也沒有,垃圾桶後面也沒有,小貓能走到的地方都找過了,還是找不到。
在廚房聽到流理台那裡有滴水的聲音,本來在地上爬著找貓的莉花便稍微抬頭看看,發現水槽邊有水流出來了;再過去一看,整個水槽都滿了,水龍頭一直開著沒關,流著細細的水流。
P149.
「(為什麼會放著水一直流呢?)」
看看水中,有個像淺咖啡色的抹布一樣的東西沉在裡面,而且還有細細軟軟的毛在水中飄浮著,有兩個像耳朵一樣的東西,還有像鼻子的一樣的部份,還有全開的小嘴巴.......
小貓溺在水裡了!
莉花悲鳴一般地一邊叫著小貓一邊把牠從水裡撈起來,但是小小的冰冷身軀一動也不動。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跑到那麼高的流理台上面?明明是連一階樓梯都上不去的啊。
「呼吸啊!把水吐出來!」
莉花往小貓的口裡吹氣,可是小貓小小的頭還是無力地攤下;就是撫摸牠、搖搖牠,牠的眼睛也還是閉著。
「你叫一聲好嗎.........」
已經死掉的小貓在莉花的雙手裡因為不再動作而顯得更小,莉花臉貼著這個被浸的濕透的小東西哭了出來。
P150.
「為什麼會這樣啊..........?」
滿水的水槽、溺死在裡面的小貓、小貓不可能爬得上去的流理台。
莉花在除了自己跟小貓以外沒人在的閣樓中來回檢查。
「對了,剛剛本來要到浴室去拿新的毛巾的,為什麼後來會空手站在客廳裡呢?」
莉花想起來了,剛剛要去浴室的途中突然一陣耳鳴之後自己做了什麼呢?這麼說來,剛剛去廚房的時候水會沒關也很奇怪。明明在把貓抱回來之後就用毛巾包好牠放在客廳的呀。
「(該不會...........)」
莉花在心裡揮開重重疑雲,她想,剛剛在找小貓的時候,為什麼兩手的袖子到手肘的部份會都是濕的?
「(是誰幹的?.........................會是我嗎?)」
P151.
事實擺在眼前。
「(是我.................殺的?)」
莉花喃喃地自言自語了起來,她覺得她的腦袋現在好像有什麼怪物在裡面逐漸膨漲著,讓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殺.......殺了........是我殺的..........」
彷彿,有一種沒有地方可以發洩的憎恨在莉花的心中捲起了漩渦,讓她恐懼地呆立不動。
然後她(在夢裡)睡著了。
似乎從遠處聽到有人在小聲說話的樣子。
「...................」
在說些什麼呢?莉花聽不出來,只是感覺得到話裡有種惡意的情緒;又聽到在高處有硬物互相擦過的聲音,原來是竹林因風搖動的緣故,聽來很清澈。
莉花(在夢中)睜開了雙眼。
在閣樓中,她看見眼前灑落了一片從竹林降下的綠光。
「...................」
那個聲音,在腦中和耳鳴混在一起,不知悄悄地說在什麼,她試著聽清楚一些。
P152.
「在說些什麼呢?」
只見粗陋的牆板在眼前,一旁還有起了毛邊的木桌。
莉花在貧民區的廉價旅舍裡醒了過來。
匡啷、匡啷,聽到竹板相碰的聲音,莉花迅速地從床上跳起來,她環視這間煞風景的房間尋找聲音的來源,原來是窗台的竹風鈴在發出聲音,那是昨天晚上她掛上去的。
在這旅舍住的五天時間裡,莉花不知道打了多少次電話跟機場問候補的事,但她聽到的答案都是:「現在還沒有輪到妳的號碼。」莉花算算到今天為止總共空出了三十位不到的候補座位,而手上的號碼卻是兩百號。
她不得不焦急起來。今天早上經過櫃台的時候,一個像是旅舍主人的男人催她付清住宿費跟電話費,說要是她不趕快把一個禮拜的欠費付掉的話,之後就別住了。
P153.
「我當然會付啊,只不過之前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算的而已啦。」
莉花拿出信用卡,可是對方不收。
「我們這裡不收信用卡,所有的客人除了現金以外都不收。」
「那,我後天就會用現金付,把七天的份都算給你。」
「NO。請妳明天就付清,包括妳登記住宿的那天算在內,到明天就是第七天了。」
「那我知道了。」
儘管心裡不知所措,莉花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跟老闆說好。回到房間,她在床上把身上所有的錢都倒出來清算,眼前剩下的錢少得讓她臉色發白:「這間宿舍住一天一夜要七美金,啊,不是,不管有沒有過夜都算七美金,反正要付七天四十九元美金就對了;然後打回編輯部的國際電話要八十美金,國內電話要四美金。」但是她身上只剩兩張一元美金的紙鈔兩張,其他的當地貨幣全部加一加也不到半元美金。
感覺可以賣的值錢東西在機場時都被偷了,剩下的都是些像珍珠耳環或手錶之類的便宜貨。就算這些賣一賣可以付清這個禮拜的花費好了,之後還要待幾天才能等到候補呢?那又要花多少住宿費跟電話費呢?
P154.
莉花再度拿起電話。
「要幫您撥到機場嗎?」
總機以聽慣了的口吻問她。
「不是的,麻煩幫我打國際電話謝謝,對方付費。」
莉花把編輯部的電話跟總機說了之後便開始等接通,她在想,就算編輯部不計較惹火古尾谷的事,自己裝病請假這筆帳也還有得算。照理說是沒理由幫她的,但現在實在走頭無路,她也只有抱著被罵說厚臉皮的覺悟出此下策,先拜託公司從日本給她一筆救急的錢再說。雖然莉花也有親戚可以求救,可是太久沒連絡了,她想還是找公司這邊幫忙比較好。
電話一響之後馬上接起來準備跟公司談幫她的事,不過電話那頭只有總機冷漠的聲音而已。
「接不通。」
「是沒人接嗎?」
「跟妳說是接不通。」
「接不通?怎麼回事?」
「東京那邊拒絕妳對方付費的要求,所以接不通。」
P155.
「怎麼會這樣.......」
「那你要撥自己付費的電話嗎?」
對莉花來說,她已經付不起更高額的電話費了。
「..........不用了。先這樣。」
莉花在想,會被拒絕付費,可能是因為接電話的人是才剛來的工讀生吧。抱著最後希望,她又拿起了話筒:
「麻煩幫我撥到東京。」
「對方付費嗎?」
「不用,一般的國際電話就可以了。」
到目前為止國際電話費已經累積不少,如果這通電話要不到錢的話,那付不出來的金額就會再增加更多。
「這裡是編輯部。」
接電話的人果然是個工讀生。
「喂喂,我是上田,可以馬上換成日本那邊付費的電話嗎?」
P156.
「請等我一下。」
工讀生放下話筒,跑去問編輯部的人可不可以,莉花從話筒這邊大概聽到一點內容。
「說是叫做上田,好像就是剛剛要求我們付國際電話費的人,.........我這樣說可以嗎?」
不清楚工讀生交談的對象是誰,總之莉花希望快點找個人來幫她解決問題,她焦急地等著。
「喂喂。呃,因為上田小姐妳已經辭掉本公司的工作了,所以我們不能幫你付這通電話的費用呢。」
「我沒有辭職啊,只是稍微休個假而已。我座位附近有沒有人可以來接聽一下呢?」
「呃,那個........,公司裡面沒有上田小姐的座位耶。」
「噎?」
「那隨便叫個人來聽好嗎?」
儘管莉花知道自己害出版社失去古尾谷恆雄的原稿得負很大的責任,她也做好心理準備去面對任何可能的懲處。可是她不敢相信,自己十二年來工作的地方,會因為這樣就把她當垃圾似地扔掉。
P157.
從電話的那頭聽得出來編輯部裡平時忙碌的樣子:電話響個不停的鈴聲、工作人員出出入入時的招呼聲、總編大吼的聲音........,但這一切都已經跟莉花無關了,她靜靜地掛上了電話。
就算工作了好幾年,也算不上跟公司有什麼密切的關係。不管是做一年或五十年都一樣,哪天自己突然離開了,公司也還是可以順利地經營下去,沒有什麼工作是非要自己不可的。
至於想要預支薪水,甚至還要把錢送到正在私人旅行的自己身邊,或者要求付國際電話費等等,跟公司更沒關係,完全不需理會。事到如今居然還滿懷期待地以為公司會幫這個忙,思想也未免太膚淺了吧。莉花像在嘲笑別人似的為自己感到可笑。
「這不是厚臉皮,是天真、是任性啊。那種過份的要求人家根本沒有搭理的必要,不管怎麼說,自己也不過是個沒啥必要的職員罷了,被公司用過就丟也不奇怪。」
罵自己罵個不停,莉花自嘲到自己都笑了出來。
「不就是這樣嗎?不然呢?」
就在那止不住的苦笑中,莉花突然聽到這樣的一句話:
P158.
「你-自-己-知-道-就-好-了。」
聽得出來這句話是用很惡毒的語氣在講的,莉花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在腦海中的這個自己的聲音,不受自己意志控制地一直說著。
帶著滿懷恨意的冷酷,那個聲音在莉花收起笑容的當下又說了一次:
「你-自-己-知-道-就-好-了。」
其實莉花之前就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只是這麼清楚地聽到還是第一次,而且感覺距離她非常地近,比之於她的意識、理性、願望、愛情等等都還要接近,就潛藏在那最接近她內心的地方;總是毫無預警地就這樣突然出現,逼近、正面撲向她的內心。
在什麼時候莉花的心裡住了這樣的一種東西呢?追究起來也記不清楚了,感覺小時候應該還沒有,差不多是學生時代或出社會之後才有的吧;長久以來無形地在莉花的心裡開始一點一點地成長。
模模糊糊地,莉花回想第一次意識到它的存在的時候,差不多是在大學時代的樣子。當喜歡的男生問莉花要不要住在一起的時候,感覺自己被幸福的空氣所包圍的時候,『那個』就開始出現了。還記得在大學畢業前夕,對方因為要繼承家業而回鄉,問莉花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的時候,她便失去意識,然後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後來對方就臉色鐵青地對她生氣起來。當然,兩人的戀情便因此結束了。
P159.
之後,又和出版社一位相識的攝影師一起出去約會、進行交往,但這一段戀情才開始沒多久,在初春的時候又發生類似的事情。那一天,在房間站著的時候發現腳好像睬到什麼而疼痛,低頭一看,原來是散落的珍珠灑落一地。這不是對方送的珍珠項鍊嗎?手上居然還拿著項鍊斷了之後的絲線──似乎自己已經這樣站了一陣子了。原本想一起同居的男人也已離開,之後再也沒有回來。
每一次,在『那個』來之前都會先出現割裂大腦般的頭痛和尖銳的耳鳴,然後襲取莉花的意識。
儘管這個症狀出現一段時間了,莉花還是不清楚,『那個』到底會在什麼時間發作或者怎麼發作。只是當她第一次與圭邂逅的時候,她隱隱約約地知道這異樣的恐怖又要開始了;『那個』總是在難得的緣份來臨時、總是在她好不容易從孤獨中走出來的時候便會出現,接著從中破壞,切斷她每一條緣份的絲線。
只有圭她不想失去,想以圭的幸福為自己的幸福生活下去。這樣的心願越是強烈,心中那個兇惡的力量就越可怕,終於,『那個』顯露出了真面目。
抱著絕不讓莉花得到幸福的執念,『那個』再度滿腹憎恨地開始攻擊她。
這一次,連耳鳴的前兆也沒有就突然向莉花襲擊過來,還以竊笑般的口吻對莉花說:「你-自-己-知-道-就-好-了。」在莉花心裡寄生的『那個』,感覺更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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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要吞沒我的這股憎恨究竟有什麼用意呢?)」
莉花意識模糊地靠床坐著,她看見那台老式的轉盤式電話,心裡想著那個絕對不能打的電話號碼。
「圭........」
眼淚撲簌簌地落下,莉花哭得連電話的樣子都漸漸看不清楚了。
走入市場裡錯綜複雜的小路,莉花徬徨地尋找可以買下她的手錶跟耳環的買家。攤販因為過年的關係出來擺的很多,不過那些賣便宜貨的的攤商搖搖頭表示她們是不可能買得起的,莉花後來跟其他人打探消息,大家指著指著,就越走越往小巷子裡去。
P161.
在終日不見陽光的小巷裡,一家小雜貨店內部似乎有著兌換美金的黑市交易。莉花走了兩個小時之後才注意到裡面怪怪的,她過去一看,裡面的人老實不客氣地上下打量著她。
「東西拿出來看看。」
男人指著木桌,意思要莉花把東西放在那裡,接著拿起她的手錶看了一下,又晃一晃她的珍珠耳環,便從口袋裡拿出五張折得皺皺的美金一元鈔出來。
「五美金?」
這不行哪!莉花用比的希望對方價格出高一點,不過人家甩都不甩。要是莉花今天沒弄到一百二十元以上的美金的話,明天旅舍就會將她掃地出門了。
「拿了這些錢就快走吧!」男人似乎這樣催促道。莉花一直拜託他們,沒辦法,男人只好擺出要莉花再拿點東西出來的姿勢。
「(要我賣別的東西嗎?)」
P162.
莉花拿下她的包包。
「這個包包可以嗎?」
但對方對包包似乎沒什麼興趣。
「請你拿去看看嘛。」
男人拿過去以後不耐煩地把裡面的東西都倒出來看看,結果在掉出的一件夾克口袋裡,有個讓男人感興趣的東西。
「你要那個嗎?」
莉花指著機票問。
「(開什麼玩笑,這要是給你的話我怎麼回家啊。)」
不過,在發現自己這麼重視機票的當下,莉花她猶豫了,也沒伸手拿回來。
編輯部平時忙碌的情景浮現在她的眼前。
客滿的通勤電車、從車站到編輯部的柏油路、沒有採光的小公寓、總是全家人一起吃飯的親戚家裡、以前在鄉下和父母一起住的房子、圭的閣樓..............
「(我能回去的地方,一個也沒有;歡迎我回去的人,一個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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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自己要這麼在意這張機票呢?這張機票能去的地方,是非去不可的嗎?這個問題不管在心裡問幾次,都只有一個寂寞的答案──沒有,沒有一個地方是莉花可以回去的家。
莉花從袋子裡拿出這張差點收起來的機票,感覺上面印刷的座位號碼是如此疏遠,於是她把機票給了男人。對方一邊抽煙一邊確認後便收到自己衣服的內袋裡,接著拿出六張五十元美金的鈔票給莉花,如此交易便完成了。機票就這樣賣掉了,如今莉花也沒有奪回它的信心,她現在只覺得,不管怎樣都好,不管變成怎樣也就罷了。
市場裡,寒風吹著正月時裝飾用的旗幟。 莉花離開了市場,沿著河道孤零零地走著,茫然地往旅舍的反方向前去。
而那之後,她也沒回去旅舍。
P164.
原聲帶介紹:
在這一章裡面,竹子的意象在圭到莉花父母墳墓拜祭的時候,還只是寫景般地提到竹子的聲音;到了最後,相關的情節似乎暗示竹子是莉花身上謎題的關聯景物。
透過中島美雪的「竹之歌」,我們更能感受在故事中大量出現的竹景(特別是第一章裡面飯店房間的大幅繪畫那裡)。請大家回顧樂評的介紹,讓小說、歌詞、音樂三者交織出更鮮明的感動吧。
竹之歌
在舞台劇「2/2」後半,於女主角莉花在陌生的國度徬徨不知所措時演唱。舞台上中島美雪唱完第一段副歌後,整個合唱團再跟著齊唱同樣的歌詞。而在這張CD裡重製後的版本,則包括舞台劇裡所沒有的第二段副歌,呈現出整首歌的全貌。不管是樂曲旋律或歌者的音色,都帶有濃郁的民間傳說風味,自然地融入滿溢輕鬆的節奏,一切水乳交融地交織出格外新鮮的聽覺感動。──前田祥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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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是日本報國寺的竹林,撮影者是T.Nagano。出處:
http://www.ueri.org/zatsu/photo04.html
*中日文歌詞及賞析請參見文章:
「日-WINGS」專輯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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