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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大家好,我是中島美雪介紹會的宋瑞文。2023年3月17日,日本音樂媒體Natasha刊出了對中島美雪的專訪。因為AI翻譯正熱,似乎有不少人說翻譯品質很好,原本我是覺得不一定要我來翻譯的,但有一位歌迷給我看AI翻譯的段落,唔,我覺得蠻不OK的,可能因為翻得不太好,那歌迷甚至讀成了相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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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中國那邊也不少人做美雪的東西,但有很多我是覺得,似乎沒有先參考官方英譯或作者本人的說法,這個很重要。於是就加班似地翻譯這篇專訪,並花了錢請建元校訂。翻完之後更加地感受到記者(音樂作家)的用心,美雪的認真與幽默等等。希望大家也能透過翻譯欣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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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如果有人因為這樣,有興趣給我打賞,也歡迎匯到我帳號:700(郵局)-0001331-044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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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給我相當的鼓勵,特別是4月初還有份量大得多的專訪要處理......那麼,以下正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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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島美雪「看得見世界不同的日子」專訪|暢談睽違3年的專輯與「夜會」

https://natalie.mu/music/pp/nakajimamiyuki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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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島美雪發行了第44張原創專輯「看得見世界不同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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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自2020年1月發表原創專輯「CONTRALTO」之後,睽違3年又2個月的最新作品。收錄了日劇「PICU 小児集中治療室」主題曲「一起」、寫給工藤静香的「來自島嶼」、寫給歌手久美子的「十年」、吉田拓郎参加和聲與吉他演奏的「體溫」等十首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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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從新專輯開始聊,不知不覺地聊到應該說是中島美雪生涯代表作的「夜會」——這是她自1989年開始,由中島美雪擔任故事創作、劇本、作曲、導演、主演的音樂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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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會」裡,她扮演的腳色不限於女主播這樣的人類腳色,偶爾是女神「天鈿女命」,偶爾是狗,腳色的範圍很廣。從「夜會」是怎麼開始的經緯,到它和新專輯的關係,還有歷經疫情的變化等,話題非常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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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材・文 / 藤井徹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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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執筆 / 藤井徹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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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 / 瑞文 校訂/建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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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疫情開始書信往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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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島美雪抱著似乎很重的大包包進入要採訪她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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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重的行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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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是這樣,好像這樣就可以到海外旅行似的,拿著大包包走來走去。因為這樣也不太知道裡面放了什麼放哪裡,結果還常常跟人家借東西。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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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啊。您很久沒接受專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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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四年了。不只是專訪,連和人直接碰面的機會都很少。開會也是遠端。只是,遠端也不太行呢。對方的畫面不動了,這邊的聲音聽不到。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時間差。那個遠端開會的系統也還有進步空間。大家這樣開會也沒辦法察言觀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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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沒想過開遠端會議,疫情影響也不得不如此,試著做看看卻不如想像的那般順利。反過來說,有過相反的經驗嗎?雖然以前沒想過,只是不得不做而試試看,結果也不算毫無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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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這樣的事情。比方說交筆友(笑)。用遠端會議討論錄音的事情,溝通起來感覺不對勁,那就來寫信。從編曲的瀬尾一三先生開始,和很多人寫了不少信。我那時心想:「這樣也不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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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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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或許會被推動無紙化的人責怪,可是這樣溝通不壞呢。因為手寫的筆勁有能夠傳達的事情。我做廣播的時候,手寫跟印刷的表達方式就是不一樣。手寫的明信片,完全能夠表現出寫的人的感情,照手寫的字跡在廣播上讀出。如果手寫變成打字、電子郵件等活字的表現,我唸的時候會不知道在文句的哪裡注入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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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書信往返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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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是的。收信人也手寫回信給我。其中有著,即便不用言語也能從筆跡傳達的主張。雖然沒有明顯寫出來,但「現在很忙,沒空做這種事」想要講出這種話的心情,手寫的文字是會說出故事的。有一種錄音手法(原文:アナログ出し),雖然耗時間,但音質會更鮮豔。花時間手寫也有類似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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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單用時間成本來衡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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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錄音室面對面你一言我一語,或許也有容易吵架的時候,若大家稍微靜下心來寫成文字,有可能很好地傳達自己的意思。儘管文字很憤怒,可是書信往返的中間,有可能彼此冷靜下來。手寫的文字,與書信往返之間的時間差,對這次的專輯製作是有效果的。我們寫好的信是透過工作人員用人力送達跟收取的,好像傳信的鴿子或Uber Eats那樣(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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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快遞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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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騎自行車的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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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演奏跟手寫信的感覺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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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讓我提問關於新專輯具體的內容。從第一首歌「一起」就讓我蠻驚訝的。作為先發售的單曲,跟之前連續劇的主題曲,我已經聽過了,是已經知道的歌曲,可是在專輯裡聽起來卻完全不同。殘留在耳朵裡的歌詞,美雪小姐唱歌的方式,換氣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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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單曲的時候,因為連續劇帶給人的印象很強,會聯想到連續劇這樣來聽。可是在專輯裡,沒有那部連續劇的要素,聽起來可能像在唱不同的東西。這首歌原本就是為了專輯所寫的。連續劇來邀歌的時候,我已經在錄製新專輯了,所以不太是能寫新歌的時機。所以他們也就提案說新專輯裡的歌也可以,「一起」這首歌或許那部連續劇也可以用,便請他們聽聽看,後續就被採用了。所以「一起」這首歌收入到專輯裡,有一種回到娘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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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提到人力這個關鍵字。新專輯也像美雪小姐平時的作品一樣,錄音的時候都是樂手現場演奏,也就是以人力為主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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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是可以靠一個人用電腦完成所有的編曲,我沒辦法,因為這樣做不有趣,如果是自己一個人用電腦製作,可能就沒有意外的聲音和小節。僅能用電腦製作出腦海裡想要的聲音。雖然也很棒,可是透過現場演奏,可以有意外的東西。比方打鼓的島村先生,演奏會令人意外地覺得「居然這樣來著」,有和預期不同的演奏,受到他的煽動,我歌唱的方式也會改變,經常有這樣的事。不只是打鼓如此,現場演奏就跟剛剛聊的手寫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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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詞、旋律、演奏的感情都是同步調和的,是美雪小姐錄音的風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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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事前會想像這首歌最後是什麼樣子,還是有很多地方不唱唱看是不知道的。旋律線也是一樣,實際上唱的話,唱出跟樂譜不一樣的地方也是有。如果說這是靈感的話聽起來雖然好像很帥,但是是現場唱出來決定了一切。這種地方好多喔。比方說演奏出錯了,重聽卻覺得不錯,於是就採用了出錯的版本。雖然有的地方正確很重要,在這錯誤的話就會重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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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那首歌裡的「風正在笑著」的聲音表現(跟前面的歌聲不同),是原本就打算這樣唱嗎?或是突然有的變化?唱得好像歌詞被風吹動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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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是原本的計畫加上現場的實驗混合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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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現在的話題,美雪小姐的歌,即興是重要的因素。新專輯的歌如果做現場演出,或許會有和CD不同的表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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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麼回事。因為,照錄音版本演唱的話,只是拷貝而已。只是拷貝的話,AI一定做得很好的唷(笑)。拷貝自己這樣唱歌,不是我想要的唱歌方式,或許是我做「夜會」的契機之一。剛開始做「夜會」的時候,是80年代末,正時興做演唱會,在這裡和觀眾一起歌唱什麼的,在這裡拍手打拍子之類的,很多定形化的事情,我還記得那種違和感。整個像是約定好了的似的。可是,這種事情很普遍,從前奏到尾奏,不和CD一樣演出的話,我想觀眾可能會覺得遭到背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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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日本流行音樂的演唱會完全就是流行這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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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對這種定型化的東西有違和感,不要照那樣做,從中出軌的話就好。可是,讓客人覺得自己被置之不理的話並不好。所以啊,如果是在什麼故事裡,當作劇中歌這樣唱的話,就算編曲跟規格和CD明顯不同,大家也不會覺得奇怪。演唱方式跟歌詞聽起來的感覺不同也無妨。剛開始做「夜會」的時候,我是懷抱著這樣的想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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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在這裡斷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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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聊到了「夜會」,我認為新專輯「看得見世界不同的日子」是一張夜會風格的專輯。您有這樣的意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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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這樣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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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會」的標題與劇中歌,新專輯的標題與裡面的歌,各自的關係不相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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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麼說,倒讓我覺得原來有這麼回事。「看得見世界不同的日子」這樣的標題像是故事的標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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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專輯的這些歌聽得出來,內裡其實是有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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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只內裡,表面上也有關係。第七首的「噤」跟第八首的「心月」,中間沒有間隙,「噤」的位置好像是「心月」的前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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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本體是「心月」這首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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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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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心月」這首歌,我注意到有個類似效果音(Sound Effect)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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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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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注意到那個音效,吉他獨奏的部分,有了完全不同的意義,真的像是看到不同的世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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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吉他獨奏,最初是更具音樂性的,跟往常一樣,很具古川望先生的風格,仔細地演奏。可是,我要求「請在這裡斷開」,整個感覺都不同了。我寫信告知瀨尾先生這個要求,然後瀨尾轉告給古川望先生,傳達的方式是如實地還是委婉一點地我不知道,總之那段吉他獨奏變得跟我想的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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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跟效果音的間隙中的吉他獨奏。」這樣說對古川先生會失禮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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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是失禮,或許這樣他反而高興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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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在歌詞本裡加了好幾個注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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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是「心月」的意思還是注釋....。因為不是大家熟悉的字眼,我就自己寫些注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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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專輯標題都有一段短文解說,這是基於怎樣的意圖寫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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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說這裡不能招致很大的誤解,寫個注釋比較好吧。在夜會第20回「小東京」裡,觀劇手冊有寫登場人物的關係圖,就跟那個一樣。極端地說,雖然沒有也可以,但有的話會比較好懂,是作者雞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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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吉田拓郎的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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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問,「体温」這首歌有吉田拓郎參加吉他跟和聲呢。這是美雪發出了用手寫的邀請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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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笑)。是瀨尾跟拓郎兩位大前輩決定的。在錄音室這兩個人漫才(日本的一種喜劇表演形式,類似相聲)說個不停,讓我笑得很開心。難得拓郎來彈了吉他,混音就做得清楚明顯些。就算只有這樣,拓郎果然還是很厲害,因為他的聲音出來的瞬間,聽起來就像是他的專輯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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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温」這首歌有著菲爾‧史佩克特那般流行的音效,美雪小姐的歌唱也很輕快。所以,我以為是專輯中的中場休息時間,喝個咖啡放鬆一下。但其實是核心不是嗎?有一句歌詞是「只有未來是逃生出口」,這在專輯裡是最重要的訊息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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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那句在內,每個地方都很重要。聽的人依據各自的體驗,讀取某個字句,感想便不同吧。聯想到的情景也不一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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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固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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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問拿回來自己唱的兩首歌。首先是寫給工藤静香的「來自島嶼」。你的演唱讓我想到在「夜会」裡,美雪演出的各式各樣的腳色與各式各樣的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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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夜会」也確實讓我收穫很多。意思是,我一般寫歌會配合自己喉嚨的狀況。可是「夜会」的話,狀況不好就不能唱的話,故事就說不下去了。因此,在「夜会」裡確實鍛鍊了各式各樣的喉嚨與聲音的使用方式。就這一點來說,這張專輯和「夜会」相近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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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的風格,您用了呢喃輕聲的歌唱方式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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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總之呢喃地唱歌(whisper)很累。通常發出聲音的同時,還要一起吐氣出來,肺部因此感到負擔。其實試過一般的演唱方式,但重聽時覺得不太對勁,不太能表現主人翁的情感。於是嘗試了輕聲的演唱,「啊,就是這樣。」很對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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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03年專輯「情書」裡也有輕聲演唱的歌,有可能做一次都是這樣的歌的演唱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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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有(笑)。做成現場太難了。輕聲的唱法實音少而空氣多,麥克風收音要完整的話,會收到音響的聲音而出現噪音(howling)。很難收錄到吐氣的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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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有一首拿回來自己唱的提供曲想請教,寫給久美子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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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注意到我的版本有一個地方的歌詞改寫了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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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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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段的最後。「(思念如花)曾經綻放」改成「持續綻放」,只是換了一個字。因為我是個固執的女人。前者的話,到這裡歌曲的全部內容,都變成過去的回憶。後者的話,這份愛慕要到結束還遠著呢。最早寫歌詞的時候,我心裡面就有這兩個選項。可是我不想讓久美子小姐成為執念太深的女人,讓歌詞變成在演唱溫柔的回憶。至於我的話,反正大家都覺得我「那傢伙執念很深。」好喔,那我就改成這樣來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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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改了一個字,世界就變得不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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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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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不可思議的話,就是「天女的故事」這首歌了。雖然是和閨密或從小認識的女性朋友見面,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她長得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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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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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具體的名字「小咲」,可是沒有寫一些,像是右邊的眼角有痣,或者有小小的圓鼻什麼的,像這樣的描寫完全沒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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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啊,錄音的時候,樂手說:「我認識這樣的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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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沒有錯,聽歌的時候確實可以看到那個人長什麼樣子。歌詞沒有寫卻看得到,所以很不可思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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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到你現在這麼跟我說之前,我是以為有寫的。可是卻沒有寫,身高和髮型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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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方,是結束時的那一句「到心齋橋這個鬧區要一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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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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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這之前有:「人類真是渺小啊渺小啊」,通常都會在這裡就結束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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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這樣一定是因為我沒有學過音樂理論所以太奔放了。樂手也有問到同樣的問題:「在這裡結束好嗎?」「下一次的『人類好渺小啊好渺小啊』的樂譜是不見了嗎?」雖然我自己是已經完成著陸(好好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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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中島美雪的歌詞給人很強烈的完美的印象,但也不全然是正統的寫法呢。因為不會被固定的形式所拘束,也讓人感到震撼,深深地刺痛了心口,很有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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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雜亂吧?個性也很雜亂(笑)。就好像一開始當成在打招呼的行李那段故事也是。雖然在演唱會的後台,該有的東西還是會出現在該在的地方,都是工作人員會幫我整理。然後我還是會把它弄得很雜亂。我的歌曲也會展現出像這樣雜亂的地方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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