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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會6舞台
仍然使用舊作居多的夜會第六回「香格里拉」,在許多歌迷的心中留下了不少謎團;透過kuriyakin的賞析,或許我們可以意會到美雪安排這些歌曲的用意。除了曲目之間的關連之外,他還特別說明了標題的背景與上演時現場的狀況等珍貴的資訊。相信您閱讀之後,定能更加了解這部作品。夜會vol. 6「香格里拉」──地獄般的香格里拉   文/kuriyakin 譯.加筆/竑廣


在James Hilton著、1933年出版的小說「消失的地平線」裡,有個名叫香格里拉的世外桃源。1994年的夜會vol.6,即以香格里拉為副標題,投入兩億日幣的預算製作。故事背景所在的香港,這齣戲上演的時候,還在英國的統治之下。順便說,James Hilton剛好是英國人。另外,美國知名導演Frank Russell Capra把這部小說搬上大銀幕過。 

觀眾席這邊的燈光還開著,「給我想起來」的前奏已經先下,待音樂一轉調,觀眾席的燈光就暗了。舞台上點著一束燈光,其下有一架黑色的鋼琴椅子和麥克風架,旁邊有張灰色的廉價沙發。

中島美雪從舞台後方走出,翹腳坐在椅子上;她頂著一頭大波浪長髮,身穿黑色連身裙裝、高筒襪、高跟靴,一拉麥克風便唱起了「怜子」,悲傷的瞳孔透露出了疲憊的表情。歌畢,音效放出掌聲,顯然這裡是位處偏僻的俱樂部。

接著又漫不經心地唱起了「香煙」,唱完便站了起來,去沙發翹腳坐著,用打火機點了煙。她的神態,混雜著揮之不去的感覺,那是無法治癒的傷害與憤怒。最後,向著不可見的某處吐了口煙;緊接著歌曲「流言」的前奏開始流瀉,這次她拿起麥克風站著唱,讓觀眾感覺到一股毒氣般的氛圍;間奏時又回到沙發吐煙,再繼續唱第二大段。

在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後,她熄了煙。燈光從舞台右邊照過來,音樂換成「波濤之上」,說的是無論如何悲傷,眼淚也不要再給別人看到。照明轉強,中島美雪纖細的手腕上閃著光輝;音樂淡出的時候,她原本還想再點起一支煙的樣子,結果還是沒點上,就丟了。

為了下一首歌的演唱,她調高麥克風架的高度;舞台下的樂隊注視著監視螢幕,預備。歌曲「南三條」開始,照明突然變得明亮起來,中島美雪以雙腳與肩同寬、兩手在胸前交叉的姿勢開唱。

演到這裡,中島美雪應該是藉俱樂部歌手的身份在說故事。「怜子」唱的是:雖說沒有祈求別人不幸的理由,但妳幸福的樣子讓寂寞的我胸口痛得太過;什麼樣的幸福呢?在哪裡的幸福呢?「香煙」中的『海市蜃樓』、「波之上」裡的『遙遠的伊甸園』,讓人連想到標題「香格里拉」。「流言」裡還有一句『外面下著五月的雨』,五月的英文是May,或許跟主角的名字「美」有關係吧。「南三條」承接與「怜子」相似的情境:幸福的妳和寂寞的我偶然的相遇;然而,歌曲意外地講到那個幸福到令人憎恨的女人的狀況。

在「南三條」進入第二大段之前,隱身在暗處的工作人員把俱樂部歌手打扮成美麗的上班族OL。衣服換上淡粉紅色,原本澎澎的頭髮綁了起來;她掛上黑色皮包,急著到地鐵的剪票口搭車,但臨時又似乎忘了什麼,回頭把漂亮的耳環取下、交給暗處的工作人員,拿了報紙往舞台右邊趕去。真不湊巧,車門已經關上,美錯過這班車了。

沒辦法,美回到月台上的長椅坐著,打開英文新聞(The Guardian/衛報);她看著徵人啟事,好像在查找什麼似的。

待看到徵女傭的啟事時,音樂停止;她出聲說:「住址:ON THE HILL,雇主,美齡。」這名字好像特別讓她想起什麼,她向前傾身,以憎惡般的眼神又說了一次:「美齡。」電車又進站了,但美卻沒有搭乘。舞台轉暗,一度停止的音樂繼續,合聲繼續演唱副歌的部份。

歌曲「緣」的前奏開始,舞台打上照明,中間有個桌子,後面是豪華的餐具櫃,左邊是玄關,右邊是收納櫃,舞台上方的布幕揭開之後,現出從天花板到屋頂的二樓部份。非常逼真的佈景,連二樓窗戶外的陽台也有。這麼巨大的佈景應該是吊著的吧,這劇場上方的鋼樑的耐重量是三百五十斤,應該是利用不同的橫樑、分散重量吊起來的。從二樓彎曲下來的木造樓梯直達舞台底部,以上就是美齡所住的香格里拉城。

中島美雪在唱「緣」的時候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然後門鈴響了,她所飾演的美出現在玄關。看到這麼豪華的房子,美嚇了一跳,一邊四處張望一邊走到舞台中央;中途跟行跡可疑的前任女傭撞個正著,前任女傭的旅行包因此散落一地,這些似乎都是屋子裡的貴重物品,應該是想偷了東西逃走吧。

兩人相撞的瞬間,歌曲換成「那女孩」。美一邊唱歌一邊幫忙撿東西,前任女傭在慌忙之下盜走美的包包逃走了,美脫了鞋子追過去,兩人幹起架來了,最後美拿回自己的包包回到屋子;這時,住在二樓的美齡察覺到樓下的騷動。

美說明自己是看到報紙上的徵人廣告過來面試的;在她步上樓梯數階的時候,美齡問她叫什麼名字,她看到眼前插有玫瑰的花瓶就謊稱自己叫Rose,又說自己做女傭的經驗很豐富。

進行這段對話的時候,觀眾看不到二樓的美齡長什麼樣子,連聲音也聽不到,一切都是中島美雪的獨角戲。就在美知道被錄用的那一刻,舞台轉暗。

接著是穿著女傭服裝的美登場,她忙得團團轉;每次被美齡叫去做事的時候,她就會東找西找。美把手握式拖把當成抹布在用,看樣子她的環境沒見過除了抹布之外的其他打掃用具,而且女傭服她好像也穿不習慣,老是抓著裙擺笨手笨腳地在走樓梯,下來的時候要是踩錯腳步一定會滑個大跤。經常待在二樓的美齡,有需要時就會用搖鈴叫人。

歌一唱完,照明轉暗,感覺像是夜晚。累得走路搖搖晃晃的美,坐在女傭房的床上,拿起相片說道:「媽媽,原本應該屬於妳的這房子,一打掃才覺得太大了點。」這麼說相片裡的女人應該就是美的母親吧。

美把相片抱在胸前,演唱「五歲的時候」,此時的表情就跟兒時一樣溫柔。一線照明之下的她,似乎沉浸在幸福的回憶裡;她撫摸照片裡的母親,偶爾低著頭思念,最後抱著照片進入夢鄉,同時舞台轉暗。 



「F.O.(fade out/逐漸結束)」 ~「不可以忘記」(中文字幕)

聽到美齡搖鈴的聲音,照明再亮。美走出女傭房,音樂是歌曲「F.O.」,表達做家事煩躁的心情。經過數天,美對工作似乎上手了,原本不習慣使用的手握拖把也用得很習慣的樣子。

玄關的門鈴未響,護士就直接走了進來。雖然身上拿的是醫生的公事包,頭上卻戴著護士帽,應該不是女醫生而是護士吧。護士一臉冰冷的嚴肅表情,走路很像機器人,到樓梯處轉個直角後加速登上二樓。

美給洗臉盆加滿了水,等護士來用。從二樓下來的護士,要她注意別忘了準備毛巾,然後自己拿了毛巾擦拭洗過的手。護士跟美說了什麼之後,快步走向玄關出去。這護士大概是定期來給美齡做健康檢查的吧。

美模仿護士的腔調,以嫌惡的態度說:「太太(美齡)心臟不好,要多加注意。」然後嗆聲說:「像她心臟那麼強的女人,世界上找不到第二個了,我才不會被騙。她這騙子。」

接著美從女傭房拿著照片走出,站著唱歌曲「不能忘記」,其中歌詞的這一段:「『我不原諒你!』野狗的吼叫在說;車子衝過沒人聽到,牠叫也沒用。」是之後故事裡、跟美的母親有關的重要伏筆。

美還是一樣以臉頰貼著照片等動作表達思念;突然,照明轉暗,音樂突然變成「給我想起來」,她的表情突然變得很憤怒。美把母親的照片置於胸前,臉上滿懷憎惡地看著二樓。對於欲報復的對象美齡,美究竟有著什麼樣的仇恨呢?左方打來強烈的燈光,沐浴在強光之中的美唱著:「請你想起來,被遺忘的那天,只有你知道的事情。」

音樂淡出、照明轉暗,舞台上一片黑暗。演奏結束後進入十分鐘的中場休息時間。 



休息中,照明轉暗,台上隱約可見玫瑰花。

觀眾席這邊的燈還開著,音效先放「給我想起來」的前奏。跟開場時一樣,等歌曲轉調的時候觀眾席這邊就熄燈了,舞台轉亮。

美從玄關登場。好像剛買東西回來,抱著偌大的燈籠。歌曲是為了這次夜會改過歌詞的「真有這回事?」。美一邊打掃,一邊把買來的東西搬進來藏好,動作很不尋常。

「真有這回事?」的歌詞連貫了這整個故事,說「妳」嫉妒朋友陷入情網、 嫉妒她將被迎娶、 嫉妒她得到幸福、嫉妒她即將嫁入豪門,用了某種方法讓朋友昏睡,然後「妳」冒充了朋友。

嫉妒他人的幸福這一段,令人聯想到一開始俱樂部歌手所唱的「怜子」。從觀劇手冊上的劇情提要推測,冒充朋友的「妳」,應該就是美要復仇的對象美齡吧。那麼被背叛的朋友應該是美的母親,這應該也是以深夜的顏色來形容前來迎娶的黑色轎車的原因。

接著音樂換成「到春天還有多遠」,美齡把美叫來,問了她各式各樣的問題。從美的台詞可以想見她和母親生活的樣貌:首先,美生長在貧窮骯髒的小巷子裡,每天光是工作就忙死了,沒有時間談戀愛;所以她說了一些什麼要運氣很好才有可能被愛,別妄想嫁入豪門之類的酸話。這時美一邊說著台詞一邊登上二樓的陽台、關上窗戶。觀眾又一次感受到佈景寫實的程度。

美回到一樓之後,繼續說自己從小就沒有父親、母親未婚生子的事,而且母親在背著滿滿的東西叫賣的時候被汽車撞上不幸身亡。雖然美作證說母親是因為工作太累、腳步蹣跚才沒閃開,可是司機卻主張說是母親往車子這邊衝過來才導致意外,最後獲判無罪。這裡音樂一結束,美放下掃除用具,邊哭邊逃向自己的女傭房,應該是想起了悲慘的往事。

在房間的床上,美拿著母親穿過的中國服靜靜地開始唱「搖籃曲」。優美的旋律,彷彿音樂盒般;她唱著:「為了忘卻悲傷而睡吧,不做心酸的夢地睡吧。」或許美的母親過去就是這樣唱給她聽的吧。可是,美每次抱緊母親的照片和遺物時,復仇的念頭就又更強烈的樣子。

接著開始唱歌詞重新寫過的「再見女孩」,變成憎恨母親寂寞地死去的一首歌。美拿出一張深紅色的桌布覆蓋舞台中央的桌子,僅僅如此,整個房屋的氣氛就變了;又把先前藏好的東西拿出來,首先把金屬製的傘架收起來,換成中國製的,樓梯上的玫瑰花也換成菊花。

而且把櫃子裡的西式餐具換成飾有龍鳳的器皿,還掛上了燈籠。桌上則放置兩個小竹簍。

音樂又變成「黃砂吹拂」,在歌詞唱到騙子的時候,以重覆三次的方式強調對美齡的恨意。美端著中國製的茶具走上二樓。

然後,舞台上方突然出現大量被繩子掛著的衣服,原本英國風的房子消失了。

美應該是被美齡問到花的事情,所以裝傻回答說:「今天菊花開得很好,您討厭菊花嗎?」至於畫的部份則岔開話題答道:「什麼都沒有變呀,您是做夢看到的吧。」觀眾席這邊看不到畫長什麼樣子,大概是美齡從房間看到,走廊的西洋畫被換成水墨畫了吧。

接著音樂是「給我想起來」,原本應該還在二樓的美,突然從樓下自己的房間走出來,還穿著母親生前的衣服;她一邊反覆演唱:「那是遙遠的幻影嗎?迷惑的心有如暴風雨般動搖。」一邊慢慢地登上樓梯。



「友情」~「香格里拉」~「讓妳想起」(中文字幕)

沒過多久音樂又轉成「友情」,美似乎是計謀得逞似地笑著從樓梯上走下來。原本昏暗的燈光轉亮。二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大概是要表現出復仇的念頭吧,燈光變得血紅。這次天花板降下數量驚人的中國風箏與宮燈,樓梯降下到舞台底層,二樓美齡的房間變成浮在半空中。依照觀劇手冊的說法,現在舞台變成三十五年前美齡的故鄉,從香格里拉城堡變成三十五年前的貧民街。為什麼美一定要把時間帶回三十五年前呢?因為當時隱藏了復仇的秘密吧。順便一提,在DVD補充畫面上,有一瞬間出現刻有1960的建築物標記,正好是影像發行的1995年的35年前。

「無法救贖的靈魂,不是曾受過傷的自己;無法救贖的靈魂,是想要報復對方的自己。」美自己也知道報復是很愚蠢的,但明知如此卻無法停手,她所陷入的就是這般的怨恨。

美拿著小刀削慈菇的皮,從右邊的竹蔞裡拿出來削好放到左邊,儼然就是三十五年前她母親的樣子;手上的小刀,跟歌詞裡的「隱藏在背後的小刀」吻合。所以,她現在也等於扮演著從前的美齡。

紅色的照明消失了,剩一線白光照著美,接著要演唱的歌曲「香格里拉」,講的是灰姑娘的童話。 歌詞中的水晶鞋,象徵著灰姑娘遺失的一腳鞋子;貧民街的女人們,夢想成為被白馬王子所愛的灰姑娘。

美看起來很幸福的臉孔,突然變成憎恨的表情,照明也轉回紅色。美的手上還拿著刀子,演唱「給我想起來」。是復仇的念頭加劇了嗎?她一邊掙扎一邊歌唱。又在轉調的部份拿著母親的照片,露出溫柔的表情。重覆兩次這樣極端的變化之後,舞台轉暗,剛剛消失的樓梯又再度出現。

美齡搖鈴叫美過來。美從餐具櫃的後方,拿了點有三隻蠟燭的燭台出來,慢慢登上樓梯;她究竟想幹嘛呢?一副亡靈般的樣子。才走到樓梯中間,歌曲又變成「到春天還有多遠」。

美齡的房間傳出聲響,美趕忙跑上樓梯,原來如此,美扮成母親的鬼魂去嚇她,吻合給我想起來的歌詞:「在記憶中人的模樣總是不會改變,就算突然重逢也不見得認得。」在美齡的記憶中,美的母親依然年輕,美依然只是個嬰兒,即便和長大後的美重逢,也認不出來是誰。因此當美穿著她母親生前的衣服,在黑暗中拿著蠟燭登上樓梯的時候,在美齡看來根本就像鬼魂找上門來。至於房間內到底傳出什麼聲音呢?應該是嚇得狼狽而逃的美齡撞翻了房間內家具。利用三十五年來的時間的流逝,美實踐了她的復仇。

音樂淡出,掛在上方的衣物,中國風箏和宮燈等等一一拉走,舞台又再度從三十五年前回到現在。演奏結束,照明熄滅。



二樓窗戶的燈光先亮,然後是整個舞台。

平時負責照料美齡的護士從樓梯上走下來,換回女傭裝的美也跟著她後頭一起。護士說美齡心臟不好,叫美走路不要這樣散漫,要她嚴加注意。美故意裝傻給護士看:我剛剛走路有那麼散漫嗎?

美叫住正要離開的護士問道櫃子的鑰匙在哪,但來過這裡無數次的護士卻只知道找日常用品的鑰匙。失望的美又追問,那男主人什麼時候回來?護士馬上勸誡她別多問,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些話,而美一聽竟大聲地叫出妾這個字。護士趕忙比手勢要她閉嘴,或許是不想惹上麻煩的關係,匆匆忙忙地走出屋子。

在這段對話裡,護士全都用默劇表現,只有美在講話。護士的台詞全部透過美的有樣學樣來表現,算是蠻特別的演出。這麼說來,上一次的夜會「太息花色今更易 此身虛度春雨中」裡的侍者也是從頭到尾沒講一句話。美雪打破了對話非得雙方出聲不可的限制。 

合聲唱起了「波濤之上」,美作勢要打開櫃子卻打不開只好放棄,靠著它坐在地板上,開始唱「兩艘船」。


   時流を泳ぐ海鳥たちは 惨い摂理を囁くばかり
  在時代的潮流中,囚泳的海鳥們,不斷低語著殘酷的天意。
   いつか千切れる絆見たさに 高く高く高く
  為看我倆終究會斷去的牽絆,牠們因此越飛越高;越飛越高。

  敢えなくわたしが 波に砕ける日には
  要是哪天不幸的我被巨浪擊垮時,
  どこかでおまえの舟が かすかにきしむだろう
  不知在哪片海域的你的船身,應會嘎吱嘎吱地發出些微的聲響吧。
  それだけのことで わたしは海をゆけるよ
  光是這樣些微的共鳴,我便能繼續航海,
  たとえ舫い綱は切れて 嵐に飲まれても
  就算船纜寸斷;被狂風大浪吞沒也罷。


「兩艘船」只唱了以上的部份歌詞。一邊高飛,一邊俯瞰將斷的牽絆的,應該是住在山丘上城堡的美齡吧;而被波濤拍打的,可以解讀成因為母親而心痛的美。
 
歌畢,美拿著兩個竹簍走到餐具櫃的後面離場。

歌曲「妳要活下去」的音樂開始流瀉,美齡的房間亮起了燈。透過窗簾上的人影模樣,可以確認那是美齡。在唱歌的也應該是美齡吧。「妳要活下去」的A段,是以搖籃曲般的安靜旋律,表現一段羊與狐狸的對話。狐狸去拜訪羊的家,問牠可不可以開門,羊說等媽媽回來才可以。羊在重覆副歌時被唱成美,如果羊是美,那媽媽就是曾經活著的母親,從眼前欺騙般的、不甚明確的人影來看,會讓人以為美齡就是母親。

歌曲轉調,歌詞突然變得很不一樣,這裡是這次夜會完整故事的重要關鍵,內容詳細如下:

一、在五月生下的妳的名字,是從母親自己的名字裡分出來的。

也就是說,美的母親的名字,包括一個美字。

二、在父親缺席的情形下生下小孩,唯一認同自己的只有兒時的朋友,友人還跟自己一起逗著這小孩。

因為是私生子,周遭的人應該都很反對。可是自小就在一起的親友之中,只有她不吝惜地幫助自己,那這位友人是誰呢?

──唱到這裡時,美齡突然咳了起來,趕忙吃藥。待間奏過後,又繼續歌唱。

三、因為美的母親身體不好,沒有奶汁,美日漸瘦弱。雖然賣了衣服跟家裡東西,但貧窮的她很快就賣到沒有東西可賣,終於,美哭了起來。

美齡邊唱邊盡力撐起身體,慢慢走出去。

四、有人對友人一見鐘情,她即將嫁到山丘上的香格里拉,美的母親打從心底為朋友的幸福感到高興。

從這部份的歌詞可以得知,原本要去香格里拉的是友人,這故事到底什麼地方發生了背叛的事情呢?

五、美的母親偶然聽到傳言說友人並不是要當人家的太太,而是嫁到山丘上的香格里拉當人家的妾。

妾的事情吻合護士的證詞,這時美齡又心臟病發作而開始難受,在床上翻來覆去,然後房間的燈光熄滅。

六、於是美的母親阻止友人出嫁,如果當人家太太當然幸福,當小老婆的話就不一樣了,她想跑去通知友人這件事,但臨時卻聽到快餓死的美發出哭聲。因此美的母親改變了主意,讓友人喝了安眠藥,自己坐進開往香格里拉的車子。 

故事有了意外的變化,背叛友人來到香格里拉的人,竟然就是美的母親。而母親如此行動的理由也有明白的解釋:因為聽到被捨棄了的美的哭聲,那是美的自我主張:「我想活下去呀!」。身體不好、身無分文的母親,無法養育美,想說如果是友人的話,或許還有養她的能力,比自己這個做母親的來養還有希望。而且如果到香格里拉去當小老婆的話,或許可以解決友人的不幸,同時又能把美養大。想說從香格里拉多少可以送點錢回來。確實,這正是當時美的母親的考量。

到這裡還有一件事明朗化,在歌曲開頭的部份,有羊、狐狸、媽媽三個角色。美的親生母親為了美,去了香格里拉想拿錢回來,在此之前美不可以開門。或者美的養母也應該仔細叮嚀過她,自己一個人在家的時候,誰也不能讓他進來。由於養母正是遭受背叛的友人,所以她隱瞞身為養母的事實,對美灌輸遭人背叛的恨意(狐狸偽裝成媽媽)。

七、坐在迎娶車上的美的母親,凝望著被留下的美,邊哭邊祈禱美要活下去。雖然自己即將在地獄裡生活,強烈地希望美能找到真正的愛。 


這段演出結束後,令人揣想「妾的香格里拉生活有如此不幸嗎?至少比貧民生活好很多吧。」

美的母親講得很清楚,要美找到真正的愛,妾算不上真正的愛。不管日子過得有多富裕,沒有真愛的話,就不是美夢成真的灰姑娘,和地獄是一樣的。因為是娶妾的緣故,所以來迎娶的車輛不是大紅色,而是和深夜一樣漆黑的黑色。由此,也可以解開「真有這回事」裡的歌詞之謎。

之後歌詞只是呼喊著小美,照明漸漸亮起。不斷重覆:「小美,妳要活下去,妳要活下去。」
 
唱著這首歌的美齡,名字當中正有一個美字。歌詞說美的母親身體不好,美齡心臟不好、疾病纏身。美要報復的對象:美齡──其實是她的親生母親。


美在耳邊聽到,美齡聲聲喊著:「妳要活下去。」那正是當年美齡丟下美乘車離去時祈禱的話語。

從餐具櫃後頭出來的美,摀著耳朵接替美齡繼續唱:「這是誰的聲音?雖然從很久以前就被呼喚這名字,卻想不起來是誰。」或許,美齡當時在車上的喊聲,經由心電感應深植在美的腦海裡了。

照明變得更亮,美拿著照片開始演唱「誕生」,她把照片放在桌上、跪下來,伸手向著她以為是親生母親的人。美現在跟小時候是完全不一樣了,歌唱的方式也表現出,想被偉大的母愛所包圍的純真心情。歌詞「就算是孤單的一人我也有信心好好的活下去,但若有誰來陪伴的話,這一生將大不相同。」可以看出孤伶伶的美,有多麼缺乏母親的愛。

歌詞又好像在預言似地說:「不管曾心懷恐懼或怨懟憎恨,總有一天可以真正瞭解什麼才是愛。」帶著憤怒與憎恨長大的美,一直以來想復仇的美,現在就在距離真正的愛最近的地方;可悲的是她還察覺不到。 

接著繼續唱:「豎起耳朵回想一下吧,我們一起生活過的事情。」就像和親生母親短暫的生活記憶發生共鳴似的,歌聲聽起來十分透明,穿透得無遠弗屆。

正好在第一大段結束時,美抬起手腕的手錶一看,便慌張地拿起菜籃到外頭買東西去了,留下照片單單放在桌上。
 
美齡的房間亮起燈來,「誕生」持續著間奏,然後觀眾聽到第二大段的歌詞。可是,歌聲和之前美的演唱方式大不相同,音調也低了許多。美齡搖鈴叫人,屋子裡卻不見美的人影。終於,從樓梯上走下一個老婦,也就是中島美雪所飾演的美齡。一頭波浪式灰白長髮的美齡,一樣唱著「誕生」;腳步不穩的她,一邊扶著扶手一邊小心地從走到一樓。  

對觀眾來說,美齡出來唱歌很是新鮮、令人意外。演到目前為止,護士沒出聲音,美齡也沒有,她除了影子之外沒現身過。為了這一幕,之前美以外的登場人物都是用默劇的方式表演,好讓美齡的出場顯得意外。

換成美齡來演唱歌詞:「就算是孤單的一人我也有信心好好的活下去,但若有誰來陪伴的話,這一生將大不相同。」,意思就很不一樣了。這次給人的感覺是身為母親卻拋下小孩的哀思。在香格里拉城獨自生活的美齡,一直思念著美的事情,泣訴道,如果能跟美一起生活的話,人生應截然不同。

從一樓下來的美齡,對於餐具櫃裡的中國瓷器與宮燈感到迷惑。眼前虛幻的景象應該是女傭佈置的吧,但為什麼要弄成這樣呢?正在她這麼想的時候,大紅色桌布上的照片抓住目光;露出驚訝表情的她,一步一步走近美打不開的櫃子,拿鑰匙開了它,從裡面拿出兩個相框,一個是美齡的友人的,和美所拿的一樣,還有一個是美小時候的。美齡以顫抖的手把照片,並立放在桌上,為何桌上會出現一模一樣的照片呢?

「就算是『再見』,也有著濃濃的愛意。」這句歌詞灌注了美齡當年聲嘶力竭喊出的祈求;在遙遠的那一天,和襁褓裡的孩子道別離的母親,祈求著對子女念念不忘的愛。 

終於發現女傭就是自己的女兒;美齡一從櫃子裡拿出逗弄嬰孩的玩具搖鈴,就開始找女傭,不,是她孩子的蹤影。她拿著玩具搖鈴,拼命地來回找人;然而心臟似乎不太舒服,顯得很痛苦。

她熱切地高唱:「如果妳想不起來,出生時聽過的那句 Welcome!」;我隨時都很樂意的對你說:『有妳的這個世界真好! 』Welcome!」燈光全開,整個舞台光彩奪目地閃耀著。

來回踱步的途中心臟病好像發作了,歌唱到一半斷了,伴奏也跟著停止。手上的玩具搖鈴筐噹一聲落地,空谷餘音。美齡痛苦地掙扎著,倒向桌子,她緊緊抓著紅色桌布,卻還是倒在地上,她邊哭邊發出微弱的聲音一直喊著:「小美...」可是,用盡力氣的她就這樣停止了呼吸。

同時,玄關那裡的門開了,買完東西回來的美(竟然也是中島美雪演的),燈光下的她,還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母親是誰,一副復仇成功的樣子。就在美似乎感覺到屋內的異樣之時,照明全暗。「誕生」淡出的尾奏大聲地播放,布幕緩緩地降下。


我忍住嗚咽,持續地安可拍手。復仇的結果,竟是在愛無法傳達的情形下,奪去最重要的人的生命。比起無法傳達的愛,美齡作為母親的那種堅毅的祈求或許更感動我。相當悲哀的結局。

布幕再度升起,佈景都被黑布蓋著,樂手一一從右側登上台,掌聲不斷。打擊樂器/齋藤NOBU、貝斯/富倉安生、鍵盤/小林信吾、合聲/杉本和世、吉他/吉川忠英、鼓/島村英二、吉他/鈴木茂、鍵盤/愛爾頓永田,所有男性樂手都穿男性晚禮服,擔任合聲的女性則是女晚禮服。全員排成一列向觀眾鞠躬,再回去台下重執樂器。

穿著女傭服的香坂千晶從舞台後方登場,在剛剛最後一幕裡,她在餐具櫃後頭接替中島美雪演出美齡。她擺好麥克風架後,面向舞台右方,做出歡迎某人入場的動作。登場的是,中島美雪。

她穿著一襲露出右肩的簡單裙裝,綁起髮髻,上頭別著紅色髮帶,只有右耳戴上繫有長長墜線的耳環,尾端有顆不算小的鑽石,不可思議的是,閃爍的樣子就好像淚光一樣。香坂和中島美雪一起向觀眾致意,現場響起更大的掌聲。  



「妳要活下去」(中文字幕)
    
香坂退場,舞台上留下一束光線,照著演唱「妳要活下去」的中島美雪。從母親溫柔的臉孔到不安的神色,美雪以自然的演技演唱著;那抱著嬰兒的姿勢,悲哀又溫柔地呈現在我們眼前。最後,她高舉著左手,眼睛泛著淚光,唱完了這首歌。

遮住佈景的布幕升起,中島美雪慢慢地走向身後的樓梯。這樓梯未至盡頭便以遁入黑影的方式消失了一部份,走在上面的美雪悲哀地回頭張望,好像在看相隔遙遠的寶貝孩子,又像在思念已逝的母親。音樂淡出,布幕降了下來。如雷的掌聲像是永遠不會停止地不斷湧出。


觀劇結束,走出劇場的大廳,門前裝飾有巨大的桃花,應該和世外桃源有關吧。連到門口都還有機關,表現得真是徹底。

這次夜會的高潮在於「誕生」,可以說是為了這一首歌設計了整個故事。原本容易被理解為戀人之間的愛的這首歌,在這裡變成親情的歌,熱切地感動觀眾。

在嬰兒出生時對他說一聲歡喜的「Welcome!」,除了有感謝你來到世上之外,還有歡迎你來到新的世界的意思。希望人生沒有悲傷與心酸;每個人在擁有了生命的同時,都會放聲大哭。淚水的彼岸,是新到達的嶄新世界;誕生,就是一種超越。這次的夜會,很能夠表現出歌詞中強而有力的愛:「如果你想不起來最初聽到的歡迎詞,我隨時很樂意對你說:『Welcome!』」或許中島美雪一開始就是為了親子之愛而寫這首歌的吧。

中島美雪打破的,不只是語言的多重解釋。「誕生」、「妳要活下去」等歌曲,證明了她所表現的是超越音樂與戲劇的世界。就個別的歌曲而言,這一位歌手可以詮釋出我和你、他、她各種立場;戲劇部份,可以讓這一位演員表現出個人複雜的感情與思考。夜會的舞台上,中島美雪一人就能演出複數主體的複雜感情,這正是夜會所具有的醍醐味,也是她過去就一直致力的表演突破。

開場時的大廳並沒有裝飾桃花,也是有含意的。中島美雪彷彿在對你呼喊:如果你的心中正憎恨著誰,或許該再確認一下憎恨的方向對或不對?或許,自己所怨恨的對象,正是守護自己的人也不一定。人們憤怒的矛頭常常刺錯方向,而且,保護他人的心意,又很難傳達給對方。 

收到訊息了嗎?剛剛美雪一聲聲的「你要活下去」,呼喊的,正是我們。




資料來源:http://ameblo.jp/kuriyakin/entry-10056080202.html#m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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